她很想打电话给谭曜旭,找他诉苦,请他安慰她,但一想到他明天除了要跟教授开会外,还要去打工,只能委屈地打消了念头,独自流着泪……
第三章
自从和殷仲凯吵了一架之后,两人陷入冷战之中,颜静晞刻意避开他,就连上课时,两人的眼神也没有交集。
为了不让他有借口数落她,她不再跷课,乖乖地配合系上的练团时间,甚至为了赌一口气,她连回家时也在练琴。所幸春假期间,她的两位室友欧予洁回家了,而贝絮菲则参加系上的毕业旅行去了日本,才没打扰到她们的作息。
夜里,她开了小灯,躺在床上,看着因透了点风而微微晃荡的窗帘,揽着棉被,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温习她和谭曜旭甜蜜相处的点滴,渐渐沈入梦乡。
蓦地,她感觉到墙面摇晃着,在蒙眬中睁开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就整个砸了下来,玻璃灯管碎裂一地!
屋内瞬间陷入黑暗中,她从床上惊坐起,感觉所有的东西全都应声倒塌,纷纷摔砸在地上,整栋楼彷佛都要往下沈了!
地震!
来台湾三年多,她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地震,首次遇到这种景象,她吓得浑身发抖,转头望向窗外,发现外头也一片漆黑,似乎全都断了电。
电话铃声响起,她跌跌撞撞地前往客厅,黑暗中被砸在地上的物品绊倒了,脚步踉跄,扑倒在地,膝盖倏地扎进了玻璃碎片!她顾不得疼,冲出房间,摸向茶几,接起电话。
『静晞,妳还好吗?』谭曜旭在地震的第一时间,立即致电关心。
她握住话筒,在听见他声音的那瞬间,伪装的坚强与独立被击溃了,整个人凄惶无依,寂寞恐惧的情绪全都袭上心头,化成一波波热泪,淌出她的眼眶。
『静晞,妳在吗?妳出个声音好吗?』谭曜旭在电话另一端焦急地追问。
「我……」她啜泣着,所有的话全都梗在喉头。
『妳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她的沈默令他心急,巴不得马上飞奔至她的身边。
「停电了……好黑……什么都看不见……东西全都砸下来……我的脚好痛……」良久,她才从恐惧的深渊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欧予洁跟贝絮菲她们呢?有没有人跟妳在一起?』
「予洁回家了,小贝去了日本……只有我一个人……」她哽咽地泣不成声。
『好,妳先不要哭,我马上赶过去陪妳。』谭曜旭说。
「我好怕……」远处传来野狗的嚎吠声,令她害怕地蜷缩着四肢。
『不要怕,地震刚完,可能还会有些余震,妳先避开一些危险的家具,我马上就赶过去。』谭曜旭安抚着。
「嗯。」她握住断讯的话筒,缩在角落,在黑暗中无助地等待着谭曜旭的到来。
体内的恐惧彷佛是一群食人鱼,一寸寸地啃囓着她软弱的心房,她将脸埋在膝间低声啜泣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屋外一阵骚动,附近的住户纷纷走到空旷地区躲避余震。
巷口传来熟悉的引擎声,她探向窗外,见到谭曜旭跨下机车,朝着公寓走来,拍打着铁门。
静晞丢下话筒,站起身,摸黑走到玄关处打开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紧绷的情绪才敢松懈下来,这时才感觉到一阵黏稠感滑向她的小腿,膝盖痛得令她差点站不住脚。
谭曜旭借着手电筒照向她泪眼斑斑的小脸,看着她像个孩子般哭得那么无助,令他心疼不已,忙将她扯进怀里,密实地环抱住她。
「好了,别怕,我就在妳身边……一切都会没事的。」他抚着她的发心,温柔地安抚着。
她紧紧贴靠他的胸口,强壮的臂膀环住她,温热的体息和轻柔的抚慰,慢慢镇定她凄惶无依的心。
「我、我的脚好痛……」她抽抽噎噎地说。
「我看看……」他弯下腰,持着手电筒照向她纤细的腿,发现白色的长裤沾染点点血痕。
「妳的脚在流血,刚才跌倒了吗?」他小心翼翼地撩起她的裤管,检视伤口。
「房间里的日光灯掉下来,我不小心跌倒,膝盖扎进了碎片……好痛……」她皱起小脸,不争气的泪水再度溢出眼睫。
「伤口看起来很深,我等会儿带妳去医院挂急诊,给医生看一下。」
她无声地啜泣着,看着他持着手电筒走到阳台上,抽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绑在她的膝盖上,替她止血,那温柔的举止令她动容不已,眼泪掉得更急了。
谭曜旭拿手电筒扫了室内一周,看见矮柜和书架上的东西全都砸了下来,地上一片狼藉。也不晓得方才的那场地震,有没有将这栋公寓震成危楼。
「别哭了,我帮妳收拾一下衣服,妳这几天先住在我那里,等到予洁她们回来,跟房东确定过屋子没事后,我再送妳回来。」他安抚着。
「嗯。我房里有许多玻璃碎片,要小心一点。」静晞胡乱拭着脸上的泪水。
「我知道。」谭曜旭跨过地上的障碍物,走进她的房里,打开衣柜,取出背包将几件干净的衣物放进袋子里,再将门窗锁好后,拦腰抱起她,走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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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外聚集着许多病患和家属,众人皆盯着电视萤幕,关注今晚的地震。根据地震测报中心的人员指出,在凌晨一点二十三分时,宜兰南澳西南方十五公里处发生规模六点七的地震,造成海底光纤电缆线断裂,因此对外的国际通讯几乎中断。
除此之外,大台北地区有将近两千户居民的用电中断,台电公司已经派出工作人员全力抢修,另有十几户民宅倒塌,伤亡人数还在调查当中。
坐在长廊的椅子上,白晃晃的日光灯打在颜静晞的脸上,更映出她那双浮肿殷红的大眼睛。她的肩上披着一件男性外套,令她显得更加清瘦娇小。
她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到自己的脚,方才跌倒时,她的膝盖扎进了玻璃,伤口极深,医生紧急帮她打了破伤风,又缝了七、八针,缠上绷带。
她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不敢想象要是没有谭曜旭,她会变得怎么样?
因为谭曜旭,所以她一个人待在台湾并不觉得孤单;即使受了伤,心里还是觉得温暖。
明明腿上的伤口很疼,但是一想起谭曜旭,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没有人懂得她为何微笑,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待在用爱堆砌而成的城堡里,是多么幸福的事,好像所有的风暴都有人可以为她挡去。
谭曜旭趁着等待领药的空档走回长廊,看见她像个孩子般,眼眶残留着泪光,小巧的鼻尖哭得红通通的,脆弱的模样令他回想起十三岁那年母亲病逝后,一个和他有张相似脸庞的男人,将他带来了台湾。
长年以来的孤单寂寞,令他懂得她的无助。
他走向前蹲在她的跟前,轻声问道:「伤口还疼吗?」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抬眸触及他担忧的俊脸,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这么说?」
「才一个地震就吓得全身发抖,还把自己的腿弄成这样。」她一脸歉疚。
他坐在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拭着她汗湿的额际,说:「妳一个女孩子,遇到强震会害怕是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