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阿姨,愿意帮你是理所当然,跟我没关系。”
“可她跟我并不亲近,如果不是你出面,她才不会把我留下来。”罗跃奇说的是实话。狄艾琳虽然是他表姨,不过跟他的关系实在一般,甚至可以说疏远。而对聂闻达就不同了,明显比对他好,这点罗跃奇一直都清楚。
“艾琳跟我共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确是比较熟一点。不过我还没有左右她的本事,你想太多了。”聂闻达这话虽然是对罗跃奇说的,可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吕钊的身上,仿佛吕钊才是那个需要听到这番话的人。
再站下去未免有些多余了,罗跃奇识趣地说:“我去干活了,你们慢慢吃。”
等罗跃奇走远,聂闻达继续对吕钊说:“我跟艾琳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我想试试自己能否做一个普通人。”
一听这话,吕钊差点没把嘴里的叉子咬断。聂闻达居然也做过这种事!真是难以想象。
“不过我失败了,天性是无法扭转的,还好艾琳很宽容,很快就原谅了我。我答应她,要带你见她一面。”聂闻达继续说。
吕钊认真听着,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见我?”
“你说呢?”聂闻达不答反问,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吕钊仍是不明白,但他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于是干脆埋头苦吃。
聂闻达注视了他五秒钟,然后平淡地说:“我和艾琳的事连跃奇都不知道。”
食物梗在嘴里,吕钊僵硬得像个木头娃娃,聂闻达此时的表情就像在对他说:你对我是特别的,我可以与你分享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的秘密。
吕钊不喜欢这样,他压根儿不想了解眼前这个人。他们一起生活,他交出自己的身体,这样已经足够了,他不想连心也交出去。
察觉到吕钊的排斥,聂闻达立刻转移了话题:“吃饭吧!我已经帮你找到了新的补习班,下午带你过去。”
聂闻达希望尽量不着痕迹地将吕钊带入自己的生活,让接触他的朋友,了解他的过去,他也希望吕钊随着他的意志前进,摆脱那些会阻碍他们的人和事。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你一旦很想拥有一个人,不择手段就是最好的手段。聂闻达是这条原则的忠实拥护者。
知道可以不用去面对纪饶,吕钊松了一口气,欣然接受了聂闻达的安排。他以为聂闻达是在体谅他的心情,却不知道这只是聂闻达清扫障碍的方式。
第十二章
新的补习班没有纪饶,吕钊收敛心情,努力投入到学习中。一周后,母亲周霞的伤人案开审,吕钊在聂闻达的陪同下去法庭听审。
这天,周霞打扮得十分朴素,黑色的圆领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别在耳后。被捕不到半年,岁月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划下痕迹。
吕钊远远地看着,为母亲耳旁激增的白发心疼不已,而让他更难过的还有母亲神情中的疲惫,就像枯萎多时的植物,毫无生气可言。
与周霞情况正相反的是今天的被告文晴;她是吕钊父亲的情人,因为被周霞刺伤失去了尚未出生的孩子。文晴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唇红齿白得让人嫉妒。
看着父亲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原本对她抱有一丝同情的吕钊,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父亲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发妻、儿子都抵不过那个曾经受伤的女人。
也许是儿子的视线过于明显,吕国良不断地扭动肩膀,调整姿势,但就是不曾回头看一眼。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他已经铁了心跟过去一刀两断。
对于父亲的薄情,吕钊心灰意冷。
聂闻达坐在后几排的位置,将这对父子的举动看在眼里。因为吕钊不想他母亲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他才刻意离得远远的。
法庭上,律师用极富情感的声音陈述着周霞的犯案经过、犯案动机,以及她悔不当初的心情。
吕钊第一次完整地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发现自己从头至尾都是个局外人。母亲站在铁栏里,强忍住哭泣,而身为儿子的他却从来没有好好倾听细节。
他无法理解母亲的极端,没能给她有力的支持,在她遇到困难时只会沉默。看到自己最亲的母亲被丈夫背叛、抛弃甚至是厌恶,他却什么都没做。
就在吕钊为自己的疏失自责的时候,对方律师的攻击开始了。周霞被指行事偏激,早有预谋,对吕国良与文晴或是其它的人都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周霞像发了疯似地拼命摇头,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指控,她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她知道自己需要为过失付出代价,但那不应该是永不翻身。
吕钊几乎要看不下去,他不敢相信对方律师居然会用上那么恶毒的词语。母亲不堪重负,哭得几近晕厥,可对方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父亲居然也加入诋毁母亲的行列,出庭提供对母亲不利的证词。
“够了!”吕钊大喝一声,打断父亲的证言,并指着他咆哮道:“她是你妻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她跟你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如果她真的这么十恶不赦,你为什么要跟她一起生活?
“明明就是因为你抛弃了她,她伤心过度才会犯下这种错误。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钊钊!”见儿子跳出来为自己辩护,周霞十分吃惊。
“妈!你不要哭!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哭!我知道你只是气他对不起你,你不是真的想伤人!”
“钊钊……呜呜呜……”儿子的一番话感动得周霞泪如雨下,却又担心惹怒法官,于是出声喝止:“不要说了,钊钊,这是大人的事,你别说了。”
吕钊早就急红了眼,哪里肯听劝阻,只顾着对法官申诉:“法官大人,我妈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胡说八道。我爸……不对!是吕国良,他有了那个女人之后就不要我妈了,我妈好可怜,她是气极了才会伤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吕钊一边为母亲说话,一边激动得想翻过旁听席前的围栏跑到母亲身边,好在聂闻达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阻止了他疯狂的举动。
“这里是法庭!你冷静点!”聂闻达低声在吕钊耳边做出警告,并赶在庭警有所动作之前把他拖出了法庭。
“你放开!放开我!”一路失控地尖叫着,吕钊使出吃奶的劲奋力挣扎,想要摆脱聂闻达,却始终没能如愿。
留意到两人已经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聂闻达抓住吕钊的胳膊,硬是将他拽进了洗手间。
宽大明亮的地方,白色瓷砖让人觉得刺目。聂闻达使出浑身解术才压制住了吕钊的狂躁,怒道:“你在发什么疯!这样跑上去胡闹不但帮不到你母亲,还会连累自己被抓,你有点脑子行不行!”
“我不准他们那么对我妈!受审的那个是我妈!你放开我!我要帮她!”
“你给我清醒一点!”
“不!”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印上吕钊的脸颊,打得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也让他疯狂的举动瞬间停顿下来。
收回手,聂闻达问:“这下冷静了?”
吕钊有些懵了,脑子直发晕。
聂闻达拖着他走到水龙前,将他的头摁在龙头下,拧开水一阵猛冲。冷水一下打湿了吕钊的头发,缓解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也浇熄了他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