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轩一手压住娃儿的后脑勺,不让他转头面对格雷,再看着春梅,急急的将娃儿抱给她。“你带他出去玩。”
“是!”她也学格格按着小少爷的后脑勺,急急忙忙出去了。
格雷从头到尾将她打量一遍,很难想象她已是一位母亲,她看来仍一如他记忆中的窈窕美丽。“你嫁人了?”
“是。”
“我打听到,你并没有跟杜世辰在一起。”
杜家堡早被好赌的杜世辰败光了,没有兰雪山庄的金援,金碧辉煌的杜家堡全被搬空了,仆佣也都走了,据传杜家父子流落到江南去投亲,但身边并无携带女眷……
提到杜世辰,当年的委屈全涌上心头,但她深吸口气,以平淡的语气道:“天下的男人何其多。”
“而你的眼光真好,挑了一个让你穿布衣、住破屋的人!”他满口讥讽,因为心里不舍她过着如此清苦的日子。
不过即使一身粗布衣裳,她看来仍清丽动人,也遮掩不了她天生的贵气。
“雷爷。”她故意这么称呼他,“你一定是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我,有什么话请你快说一说,我还得准备晚餐,我丈夫快回来了。”
“你自便吧,不用招呼我,我休息一下。”
他想看看她的男人长啥模样,若是匹配不上她,他肯定将她带走;若是个不得志的人才,他会留下一箱黄金,要那幸运的男人好好善待她。
兰轩看着大大方方的躺到她那张床上的格雷。他到底想做什么?
罢了,虽然觉得芒刺在背,但她知道他的个性,他要不走,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赶不走他的。
格雷看着她进进出出的忙着,而从她准备的食物里,他只看得见寒酸。
那个男人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不知道她是个无价珍宝,天生该吃好、用好、穿好的,怎么可以让她处在这样的困境里?他怎么舍得?!
胸臆间的怒火,随着酱菜跟唯一一盘瘦肉摆上桌后,愈来愈高涨。
然后,他听到孩儿的哇哇哭声,也看到她整个人神情一变,身子一僵。
他看到春梅站在门口,先不安的看他一眼,再看着脸色苍白的兰轩。
“对不起,他一直哭着要找你,我实在哄不了他。”
“没关系。”她连忙快步走过去,接过孩子就往外走。
格雷注意到她不寻常的紧绷与慌乱,浓眉一拧,突地从床上起身,快步追上她。“我来抱好了。”
他话才说完,就看到她一脸见了鬼似的惊恐表情。
“兰轩?”
“不行,他、他怕生!”她把孩子抱得更紧。
“不用担心,我挺有孩子缘的。”
他双手一伸,她竟然吓得转身就跑。
有问题!蓝眸微眯,他立即追上前去,一手扣住她的手臂后,强行将她怀中的娃儿抢了过来,头一低,正好对上娃儿大大的眼睛——
刹那间,他全身一震,脑袋有瞬间的空白,但只有那么一刹那,接着脸色倏地一沉,瞪向了那双既无措又害怕的翦水秋瞳。
屋子里,一双深邃蓝眼正看着另一双天真含笑的蓝眼睛。
格雷抿紧了唇,瞪着一直不愿直视他的女人。他不懂,究竟是她骗了自己,还是自己误会了她?
“你欠我一个解释!”
“我不欠你,在你写给我那张休书后,我们之间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就这样恩断义绝了?那他是什么?”他看着在自己怀里呵呵笑的可爱男娃。
兰轩深吸一口气,强力忍住那股心酸。“他是我的儿子。”
“也是我的!”
“不是你的!”
格雷必须很努力,才能压抑心中排山倒海而来的阵阵怒涛,他想大吼、他想用力的摇醒这个女人……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咬了咬牙,冷静的反驳她,“我看得出来他是不是我生的。”
男娃儿的眼睛、轮廓,根本跟他同个模样!
“你错了,那是我跟另一个洋人生的。”她坚持不承认。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必须一再的提醒自己,才不会放声大吼。“好,你去把那个人叫来!”
“他……他出海去做生意了。”她不敢直视他那双怒涛汹涌的蓝眸。
该死的,他真的受不了了!这女人还要排斥、抗拒他到什么时候?!
格雷火冒三丈的将娃儿塞给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又难掩害怕的春梅。
“带他出去,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带他进来!”
“可是——”春梅不安的看向兰轩,不敢让她跟暴怒中的他单独处在一室。
“快去!”
格雷狂吼声一起,娃儿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哇哇大哭起来。
兰轩心急又不舍的要上前抱回孩子。“你吓到他了!”
她才该死的吓到他了!格雷一把将她揪进自己怀中,再瞪着一边哄着娃儿又一边看着他的春梅。
“还不出去?”
“是!是的,爷!”
瞧那张铁青的俊脸,她哪有胆子不听话呢?连忙抱着哭个不停的小少爷跑了出去。
兰轩也想逃,格雷灼人的呼吸就吹拂在她的脸上,结实的胸膛紧压着她软柔的胸脯,这熟悉的气味与怀抱,令她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冷漠瞬间瓦解,她想哭、想逃,但她逼自己不能退缩,甚至抬起头,正视他那双冒火蓝眸。
天啊,她在他怀里的感觉一如记忆中的美好,而这个美好的记忆却让他在拥抱别的女人时,总会想起了她,也让他这一年多来,成了一个不思女色的男人!
“你好残忍!”
“是吗?”她苦笑,“会比一个丢了一张休书要我滚的人更残忍?”她的泪水已经滚落眼眶。
这句话很伤,格雷的心就像被一把利刃狠狠的刺了一下,但他不平。“能全部怪我吗?怎么不想想当时你说了什么,而我的眼睛又看到了什么?”
“那你的心呢?难道它都看不到我的委屈、看不到我的虚与委蛇?”她咽下梗在喉间的苦涩,“你知道吗?我要是不答应喝下那碗汤药,他便要将外公、外婆关到地牢去,他要折磨他们,直到我点头为止。”
他脸色刷地一白。
“我吻他、抱他,是为了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让春梅有机会喝下那碗药,可是——”她不想再回想那天的事,那太痛了。
“你为什么不说?”格雷痛心的问。
“你有给我机会说吗?”她含泪反问。
那时候的他,的确是气到没有理智了。“对不起。”
“不用了。”这声对不起来得太慢,而她的心已死了!
“兰轩?”
“我们已不是夫妻,男女授受不亲,请你放开我。”她淡漠的泪眼,疏离的口吻,都令他不得不放开她。
格雷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给我机会,让我补偿你。”
“不用,我们吃住无虞。”
“这叫无虞?!”这该死的女人以为他瞎了?!
“至少它温暖,但自从你闯进来后,这里就变得很冷了。”兰轩再一次哽咽,“请你离开。”
“好,我让你静一静,但我不会走太远的。”
他也要冷静思考一下,如何把她收回、封闭的心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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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一直留在屋外,当屋里在用着寒酸的晚餐时,他也没有离开,直到屋内吹熄了烛火,两大一小上床就寝了,他也还在外头。
春梅透过月光,看着映照在窗外的挺拔身影,她实在不忍心。“格——”
“睡觉。”兰轩不想让她替格雷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