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眉,视线移向她拿着棋子的细白手指,非常细嫩且赏心悦目。「妳很会记仇?」
她绽亮圆圆的眼儿,笑开。「你开始有点了解我了。」
他一怔。这丫头眼中流露魔魅灿光,老在不经意中散发出……既危险又惑人的光采……这丫头不正派,却更教他移不开目光!
「我爹再一个月就会回来了。」他刻意提起。
这句话让她眼珠子转了转,这家伙在提醒她当「表妹」的日子不多了。
「嗯,我可是很期待见到久未谋面的姨父呢。」
「是吗?我也很期待爹见到妳之后会如何的喜相逢。」他闷笑,说实在的,他真的很好奇被拆穿后,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杏眼斜睨,嘴角缓缓勾起一丝诡笑。「可惜我见不到姨父了。」
「怎么说?」他下着棋,以平静无波的嗓音淡淡问。
「我要离开了。」
「不是要依亲吗?怎么还没见到爹就要走?」听她亲口说要离开,他不懂心头为何闷闷不乐,只是下意识的想挽留。
「爹爹原是要我出门增广见识的,但我发觉留在冶府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她耸肩,「是啊,你又不上长安,窝在洛阳哪有什么出息。」
「妳骂我没出息?」这丫头竟敢当着面骂人?他愕然。
「你为什么不愿意当官?听说丞相大人都亲自来请你好几次了,陛下也对你殷殷期盼,你大有机会一展长才,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为什么要拒绝?」她不理会他的错愕,径自再问。
又提起这件事?他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这丫头为何对他的仕途这般关心。「伴君如伴虎,一旦入朝就难全身而退,不如明哲保身,安稳过日。」他只简单的说。
「你真的没兴趣当官?」她整张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
「除非……」清俊的脸庞漾出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除非什么?」
「除非朝廷真的需要我。」
这个答案令她十分不满意。她可没那么多时间等到朝廷需要他,看来真得走了……
再瞄上他的朗颜,啧啧,好像有点不舍耶,又想起暮春说的那个公主,更教她心头莫名一紧。
怎么办?要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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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你说我这太子当得窝不窝囊?朝不保夕,成天就只能担心哪天被父王给废了,你说我怨不怨!」当朝太子李嗣谦喝着闷酒,表情忿然。
相较于他的愤世,冶冬阳则是一脸淡漠。「太子专程到洛阳,就是来喝酒诉苦的?」
「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除了来找你这个老朋友抱怨外,还能怎么着?」他颓废的又灌了几口酒。
「太子是可以有点作为的,只要您振作。」他突然想起诸葛亮当年辅佐幼主刘禅时,是否也如此无奈?所幸他冶冬阳没有诸葛亮的抱负。
「振作?哼,只要有武惠妃在的一天,我稍有动作,她立刻就会向父皇告发,诬陷我意图不轨,动辄得咎,还怎能振作?」
他不是得宠的武惠妃所生,她自己有亲生子寿王李瑁,这女人一心想让亲儿被立为太子,处心积虑要除掉他,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的人头立即不保,这个太子之位,他如坐针毡!
「难道太子就这么甘于被欺凌?」瞧着他懦弱的模样,冶冬阳不住皱紧眉头。
「现在父皇对武惠妃言听计从,我能保住命算不错了……冬阳,从前你当太子伴读时,我就深知你有过人才智,这趟洛阳之访……我其实、其实是想请你救命的。」他支支吾吾,终于说出来意。
「救命?」
「你帮帮我,告诉我怎么才能保命?」李嗣谦哭丧着脸,一副没出息的德行。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严肃的问。
「我得到密报,内宫之斗,王皇后败下阵来被废了,武惠妃下一个要铲除的目标就是我,这该怎么办才好?」他浑身颤栗,怕死的很。
冶冬阳抿着唇。「这是宫廷内斗,我一介草民能帮上什么忙?」宫廷内斗不是他帮了一回就能逃过的,往后才是麻烦,之前都是小事倒没关系,但这次他不想惹上一身腥,况且……当年可不是诸葛亮不聪明,而是刘禅扶不起。
「不,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就凭你的才能,只要随便想出一、两个点子,就足以救我一命了。」
当年冶冬阳因在殿试上被父皇拔擢,曾担任太子伴读,故两人有些交情,虽后来他辞掉这职务,但这些年来两人仍有来往,他也帮了他不少回,这次攸关生死,他不信他真会见死不救。
「你真想活命?」
李嗣谦正苦着脸求人,忽然冒出一道甜美的声音。
「谨儿,妳怎么进来了?」一见是她,冶冬阳随即板起脸。「我不是交代有贵客到访,偏厅不许人靠近,而妳竟敢偷听?」其实他也不是真要怪她,但看到她,那种「没好事」的第一直觉就会跳进他脑袋,这好像变成惯例了。
「对不起嘛,我只是好奇,究竟是哪个大人物到访,要让表哥亲自闭门见客。」她干笑的走向他,厚着脸皮在挨他身旁坐下。
冶冬阳虽绷着脸,却无怒色,李嗣谦不禁好奇这名姑娘的身份。「妳是谁?」
「你就是太子李嗣谦?」她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大剌剌的反问。
皇上是她堂兄,这人就是她侄子了,那还真不必太客气。
只是没想到冶冬阳竟然会认识太子,还真巧啊!
「放肆!谁允许妳这么无礼的直呼本太子名讳?」这姑娘胆子不小!
她不惊反笑,不屑的瞅了他一眼。「怎么不敢?反正你就要被废了,到时候可能连小命也没有。」
「妳!妳好大的胆子!」闻言,李嗣谦马上幡然变色。哪来的小姑娘,竟敢对他如此放肆!
「是你说自己现下朝不保夕的。」
冶冬阳轻轻拧了一下眉头,看来她偷听有一阵子了,就是知道了太子的身份才闯进来的,为什么?
李嗣谦倒没察觉,只是更加黑了脸色,这丫头在嘲笑他吗?「妳、妳不想要脑袋了吗?」
「哼,想,当然想,但是怕我脑袋还没掉前,你的脑袋就先我一步掉了。」她一脸讥笑。
他可再也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勃然大怒的起身。「哪来的该死丫头,来人啊!」
闻言,公孙谨更是吃吃笑了起来。这儿谁是地头有没有搞清楚?他那群「来人」不见得杀得了她一人。
「太子请息怒。」冶冬阳这才出声阻止,暗讶这丫头连面对一国储君竟也全无惧色,气势甚至比太子还盛,她到底……是谁?
「冬阳,这人是谁?我要杀了她!」李嗣谦已然怒不可遏。
冶冬阳拢着眉,这次连他也想问明白了。
「好啊,我等着——」公孙谨完全没将太子放在眼底,语末还端起茶几上的茶啜了一口。
「谨儿,不许再胡闹了!」冶冬阳终于沉下脸低斥。
虽然太子无能,但这丫头也太嚣张了。
他一出声,公孙谨才勉强收敛气焰,沉着气没回嘴。
「可恶的丫头!」李嗣谦还怒着,要不是看在冶冬阳的面子上,早就将这放肆无礼的丫头拖出去问斩了。
「喂,我问你,你究竟还想不想活命?」她坐正后冷笑。
他态度轻视不屑。「哼,难道妳一个小丫头片子有法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