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不动了。
蜜蜂在簪子上伏着不动了。
轻轻把簪子拿近眼前。程夜色盯着伏在簪子上不动的蜜蜂。
怎么回事?死了。
它死了。程夜色发现,突然飞来伏在簪于上的蜜蜂已经死了。
她微微拧眉。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银簪和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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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低沉的鼓声。
低沉的鼓声突然在谷中大作。
谷中所有的人,在鼓声响起时,立刻放下手边的事住同一个地方跑。
时间很短。
在很短的时间里,石楼前的广场已经聚来了数以百计的男男女女。
鼓声停止。
鼓声停止,整个广场鴉雀无声。
所有人肃穆沉静地看着缓缓从石楼大门走出来的人。
一名青衣妇人沉着脸走出来。
「刚才我们抓到一个偷闯进谷的人。现在姥姥对大家的警戒能力很不满意。所以下令从此刻起。要大家加强谷中防守。若一经查到有怠慢者,立刻以门规处置。」
青衣妇人的命令一传达完毕,所有门人立即下去执行。
有人偷闯进谷。
竟有人能在机关层层、戒备重重下偷闯进谷。
而此刻。那个偷闯进谷的人已经被抓到。
被抓到石楼的大堂里。
被抓到姥姥的面前。
那个人,是个男人。
是个少年。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
少年在笑。
少年不该笑。可是少年却在笑。
即使身上狼狈得很,少年却也绝不苦着脸。
少年的笑,又狡黠又灿烂。
少年的笑,有种要命的吸引力。
少年,即使在他以前最开心的时候,也没像此刻笑得这么要命过。
少年的笑,让他眼前的人惊讶了。
「小子!擅入我绝心谷,你不怕死还笑得出来!?」
神色一厉,尤姥姥的声音透着煞气。
「我怕死!我又不是专程来送死的,我当然怕得要死。可是一想起我进来这里以后看到的数不清美丽的花呀、草呀,我觉得简直就像来到一个人间仙境一样,而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么美的人间仙境呢!想一想,我如果能死在这么美的人间仙境里倒也值得,所以我本来怕得要死,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彷彿没感受到她明显的杀意,少年感叹似的摇头晃脑着。
即使阅历无数,尤姥姥竟还是一时看不出这小子真真假假的态度。
尤姥姥微微眯起了眼。
「这里确实是人间仙境,你能死在人间仙境确实很值得。不过你要是不说出你是谁?你是怎么闯进来的?闯进这里来的企图?那我就会让你死得很不值得。」她一顿龙杖:「说!」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被绑着的少年。
她也是。程夜色也是。
在一看清楚被抓的人是这个少年后。程夜色的眼睛就没离开他身上过。
她知道他是谁。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所以她怔了。她完完全全地怔了。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闯进这里?怎么会是他闯进这里?
没想到是在这里、这种情況下再见他,程夜色完完全全地怔了。
他会死。他会被姥姥处死。
这个念头突然冲进她的脑子,突然使她一醒。
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宫无敌....她的心,跳得好快。
她的心,从没跳得这样快过。
宫无敌看到她了。宫无敌一进来就看到她了。
可是宫无敌的眼睛却不曾在她身上驻留过。
程夜色知道宫无敌看到她了。
程夜色也知道宫无敌故意不看她。
宫无敌究竟想做什么?
宫无敌的眼睛还是贼亮。他对尤姥姥露出漂亮得过分的牙齿笑。
「老婆婆,您要说我是闯进来的未免也太严重了。我只是很不小心、很不湊巧地「走」进来而已。我就在外面东转转、西转转。哪里知道就转进人家的家里来。老婆婆,你们家对待客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尤姥姥不相信他的话。尤姥姥压根儿就不相信他的话。
绝心谷的入口很隐密。隐密得就算有人对着它瞧半天也绝对瞧下出任何玄机。
只这一步,绝心谷就维持了二十年的秘密。
再进一步,入了谷还有十处八转的机关。机关,是三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机关手----鬼神机所设计,除了谷里的人,没有人----几乎没有人能在找到隐密的入口后,再闯过十处八转的机关走进绝心谷来。二十年来,这小子是第一人。
这小子以为他在唱催眠曲吗?
这小子不但可疑,而且可怕。
尤姥姥一领首,立刻有两个人将宫无敌从地上架起来。
尤姥姥缓步走近他身前。
她站在他面前。气势如千鈞万鼎。
「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说谎。小子,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你再也不敢说谎,甚至,开不了口说话?」
她不是在威胁,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宫无敌没被这老太婆的气势压倒。即使这老太婆真的满吓人的。
他对她撇了撇嘴。而他撇嘴的样子还是像在偷笑。
「老婆婆,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平常一定不怎么信任人。我说实话,你就非得怀疑我说谎话。我看我得说谎话,你才能相信我说的是实话....」
尤姥姥倏地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年一脸的轻挑不驯。
这小子不是不怕死,就是另有所恃。
而她并不相信世上有不怕死的人。
尤其是年轻人。
那么是什么让他不怕死?
他凭什么以为他死不了?
「好,小子!既然你不说真话,那么姥姥我就听你说两句谎话。或者,姥姥我真的比较相信说谎话的人。」
她突然开口。她突然莫测高深地开口。
宫无敌笑了。宫无敌狡狡猾猾地笑了。
「老婆婆总算开窍了。那么我说了。不过我说的是谎话,老婆婆还是不要相信比较好....我说,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老婆婆你最清楚了,你们这个人间仙境就是把我变成苍蠅。我也飞不进来,那到底我是怎么进来的呢?这当然是有人帮我,我才进得来嘛!老婆婆你说是不是?」
「胡说!」尤姥姥一声怒斥。
「对呀、对呀!老婆婆刚才不是说要听我说谎,我当然就是在胡说啦。所以就是那个帮我的人,我也是会胡乱说的。」
老太婆愈生气,他就愈开心。
而且他不会掩饰他的开心。
因为对付一个多疑的老太婆,你必须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尤姥姥很快地沉住气。
「你可以再说。」
「真的?唉!你这老婆婆还真是个怪人。你真的喜欢听人说谎啊?好吧,我就让你享受一下听人说谎的乐趣,我继续说下去喽....」他笑出了深深的酒窝:「我到这个山附近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大大的有名,连我也很崇拜他呢!他就问我,愿不愿意帮他做一件事。我当然很乐意。接着他就把我推进一个树洞里,我一掉进树洞后就听到有一个声音叫我怎么做....那个人之前就要我听里面的人的话做,所以后来。我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了....」
他大气也不喘一下。他说谎时连大气也不会喘一下。
「那个人是谁?」尤姥姥的眼神,精锐得足够让胆大的人丧胆。
宫无敌都还敢笑眯眯地直视着她。
就这一点,竟不禁让尤姥姥对这小子刮目相看了起来。
不过即使她对这小子有一丝丝的佩服,她也绝不会表现在脸上。
这小子的话,简直一派胡言不可信。可是她竟然还是由着他说下去,而且渐渐地被他的胡言乱语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