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与心的距离,那样遥远……
岁月,给了我们什么?
是遗忘,或是憎恨——无尽的憎恨,憎恨着,憎恨着……
即使是爱,即使是爱,也无法改变什么,无力改变什么……
脉脉流动的眼波摇晃着,摇晃着……飞羽轻轻地诉说:“乌鸦……如果我们注定要死一个的话,我宁愿那不是你。”
一丝温情在眼光里流过,一片碧蓝的湖在眼光里荡漾……爱,并不复杂,它太简单——简单得无法允许任何的错误。如果,如果,如果我伤害了你,如果,如果,如果你的心远离了,远离了我,请给我一份证据,来证明我可以忘记,可以放弃,可以从此……不爱你!
月光森林的上空风云涌动,三十三道封印在一道道破裂、粉碎,结界剧烈震荡,信道象决堤的堤坝般毁灭性的被打破,无数怨灵从“恶鬼之地”黑压压地涌进妖界……
“砰——”妖城里升起战备的烟火,尖利的号角不绝于耳。
精卫绝望地大声喊到:“母亲——!你真要让整个妖城毁灭吗!对于你来说,我算是什么!?干戚他又算什么!?既然不要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生下我们!!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可一出生就死去——我不想看到!我不要看到这一切!”
拔出刀,精卫将刀刃架在颈上:“求您了!——求求您放过妖城!放过父亲!干戚已经死了!您究竟要怎样才满意!!”
“精卫,你是我的儿子!记住,你是永远不可以、永远不能够低头的!”
“父亲……”
面对飞羽严厉的表情,精卫颓然丢下手中的刀,这时一道白影突然扑在精卫身上——干戚披散着头发赤着脚,一脸紧张的端详着精卫:“精卫——精卫你没事吧!”
“——干戚!?”
一把抱住干戚,精卫紧紧抱住干戚的身体,把脸在他的衣服上轻轻摩着:“干戚,干戚,干戚……”
“精卫这个傻瓜真以为我死了吗?”
干戚淘气地笑起来,精卫愕然的看他,干戚说:“有些地方你愚蠢得和你的父亲没有两样。”
“干戚?”
“那不过是幻术,一切都是假象而已!”
干戚的话一落,月光森林立即从灰烬中重生,充满了生机,而月光湖也恢复了本来的宁静、幽蓝……一片片花瓣在月光中飘落着,血红的月光蝶飞舞……
“当失去一切,才领悟到失去了什么!——人是如此自私、怯懦,就是你,最尊敬的城主大人,也不能参透如此简单的道理。你看不清真相,你心里的幻术蒙蔽了你的眼睛和你的心!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如此的孤独和可怜,你拥有的,并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永远得不到!你是这样的有力量,可你拯救不了自己!你是这样有权利而高高在上,却无法征服一个人的心!”
干戚侃侃而谈,眼里满是讥讽和嘲笑。
“我和父亲不同,精卫和你也不同!家族和血统对于我们只是遥远的传说,我才不在乎!我喜欢精卫,精卫也喜欢我,我要不顾一切的去喜欢他,爱他,我会不计后果地去爱——直到我……死去!谁也无法阻止!”
盯着空落落的面前,飞羽突然笑出声来,笑声在辽阔的森林里回荡。
“雪刃”的光芒渐渐暗淡,然后一寸寸断裂、破碎,精卫惊讶地看着飞羽,问:“父亲你?”
“——他还是不打算回来,他竟然学会了愚弄我、嘲笑我。”飞羽冷冷地说着,突然张开结界。
一道道火红的封印从飞羽掌中如脱弦的箭飞向信道,月光森林的上空如燃烧般的火红热烈,鸦群的嘈杂声象潮水般汹涌。精卫和干戚一齐向天空望去——正看见鸦群黑压压的一片围成了巨大无比的太极链,太极链中央安然站立的正是乌鸦!
乌鸦衣衫的下摆微微的张开着,他的长发象飞流直下的黑色瀑布垂在身后,一阵风吹起,吹落花无数,点点红色的花瓣点缀在月色朦胧的夜空中,分外妖艳……
优雅地举起手,一只白乌鸦正落在乌鸦举起的手的手背上,乌鸦吹一声口哨,白乌鸦在他手背上张开翅膀,眼睛放出红光。
——信道被封印重重封锁,乌鸦的去路被截断,他和飞羽再次面对面的相对。
“乌鸦你还是喜欢用这些污七八糟的魔物亵渎妖城最高尚的术,而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飞羽冷酷的声音在结界边缘发出刺耳的啸叫,太极链在强大的声波干扰下散乱了阵形,乌鸦漠然相望,慢慢地张开另一只手,一片黑色的羽毛从他的掌心飘然而落,象一朵黑色的花朵……
“锵”地一声——羽毛在落地的一瞬发出可怕的巨响,乌鸦说:“你不能阻止我,就象那一天你无法阻止乌鸦死亡。他的灵魂在这个身体里睡着,永远的睡着……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你面前的‘乌鸦’,不过是‘乌鸦邪神’血咒的傀儡!乌鸦他就在这里……”
指着胸前,乌鸦邪恶地笑着:“——可他看不见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他已在月光森林里真正死亡!”
“父亲……”精卫抓住飞羽的衣袖,露出了难过的神情。飞羽摸着他的头发,说:“精卫,我的儿子,你要看清你的父亲是怎样一个人!——他很冷酷,但他爱你的母亲乌鸦,爱得异常痛苦。”
“有些时候,有些时候我做的并非我的本意,可我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我看着那裂痕一天天扩大,却无力做些什么,在这里,在这无尽黑暗的妖城里,我拥有着最强大的法力,但在爱人面前,我却懦弱得无法给他一点点幸福。精卫,你不要象我,属于你的一定要抓住,你要勇敢的去爱,但决不要放弃妖城——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和乌鸦的骄傲,你是属于妖城的,妖城也属于你。”
“父亲,你不会死吧!”精卫忐忑的心中涌上剧烈的不安,他不顾一切的抱住飞喊到:“父亲,如果只剩了我一个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飞羽的嘴边浮起苦笑:“我很后悔那样对乌鸦,他为我生了你,却遭受了那样的对待……”
他记得乌鸦在月光湖边流落的泪,他的愤怒和悲哀……他记得乌鸦在他怀中流的血,那极速冷却的体温和失色的嘴唇……失去是如此的容易,轻轻地,就那么失落……
将精卫轻轻地推到干戚的胸前,飞羽毅然与乌鸦面对。乌鸦沉声笑起来:“尊敬的妖城城主,你已经选择了吗?”
“——我会杀了你!”飞羽说,“飞羽依旧是飞羽,从没变过,而乌鸦依旧是乌鸦,我知道他爱着我,海枯石烂也不会改变——永远不会改变!”
“呵呵,口气狂妄的小子!——就算你有本事杀了我,也解不开附在乌鸦身上的睡咒!——那么就让我送你下地狱吧!”
乌黑的旌旗在空中张开,笼罩着整座森林,旌旗上绣着一只白色的乌鸦,乌鸦念着咒语,催动九十九只火焰符向飞羽布下的结界发起进攻。
空中电闪雷鸣,爆炸声不绝于耳。干戚突然握紧精卫的手说:“白燕来了!”
弓箭手的手指搭在一触即发的弦上,箭羽如黑色闪电飞出,乌鸦仰着下巴骄傲地微笑,一面看着信道的路口打开,封印燃烧着毁坏。
刺目的星光从人界照射进来,空气的温度陡然升高,飞羽把手覆在精卫眼睛上,说:“精卫,不要看—— 一定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