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刁民,秋收至今分文未缴,如何能信你数月筹措到银两?分明想以拖延企图蒙混过关。”刘县尉大声骂道,一脚踢向他。
“爹。”林紫萱急忙扶起爹爹,对凶狠的县尉说:“你们不是父母官吗?天灾人祸谁能防?如今我家早已揭不开锅了,要钱也得容我们去筹啊,干嘛打我爹?”
林家三岁的幼子被吓得大哭起来。
“你这死丫头。”刘琨扬起手掌想打林紫萱,但被身后的吴德良制止住。
“不必动粗。”他喝斥一声后,虚情假意地转向林紫萱,立刻被水灵标致的她迷住,暗自惊讶这么个不起眼的小村子竟藏着如此美丽的女子。
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猥亵地在林紫萱身上探索。“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林紫萱厌恶地扭开脸,不愿回答。
林奔怕她激怒县太爷,忙接口道:“这是小民的长女紫萱,十八了。”
“喔喔,紫萱,好灵秀的名字,姑娘说得没错,本县是父母官,本该为百姓着想,如今天灾难防,唉……这样吧,林奔。”县太爷发出同情之声。“本官可以为你家发放免税文书,免了林家今年的租税,这样你们就不用发愁了。”
“免租税?真的可以吗?”林奔惊喜地问。
“当然、当然。”吴县令对刘琨说:“取我的笔墨来。”
一个衙役即刻将笔墨送到,并为他展纸、研墨,他则坐在饭桌前执笔写了几行字,随后在上头盖了方印,指着文件对林氏夫妇说:“这份文书得你们林家当家的人签字画押,由本县上报朝廷,那样林家今年的赋税不用缴。”
“这是真的吗?一张纸就可以免去今年的租税?”林奔仍不敢相信。
刘琨恶声恶气地骂道:“笨蛋,看看那是谁的纸?还不谢谢青天大老爷?”
林家除了最小的孩子外,都跪在县太爷身前,感谢他的大恩。
林奔看着那张他得签名画押的救命纸,既高兴又担心地问:“我们不识字,青天大老爷能告诉我们上面写了什么吗?”
“写的正是因为天灾,林家颗粒未收,本县特准免除你家今年租税之事。”
“放心画押吧,县太爷怎么会骗你呢?”乡保在一边保证。
刘琨不耐地说:“县太爷是体恤你家才特意开恩,别不识抬举。”
就这样,在他们的拍胸担保下,林氏夫妇在文书上画了押。
县太爷摇头晃脑得意地离去,林家也松了口气,可是他们却没想到,这是一个邪恶的圈套!
今天上午,县太爷的轿子再次停在林家屋前,可这次县太爷本人没来,来的是县尉刘琨和一群敲锣打鼓、带着兵器的衙役,这可轰动了整个村子。
他一到便趾高气昂地扯着嗓门高喊。“林紫萱上轿。”
原来五天前林氏夫妇签名画押的那纸文书,竟是一张将女儿卖给吴德良为妾的卖身契!这可吓坏了林氏夫妇,闻讯而来的左右乡邻也都六神无主。
林氏夫妇自然不认这个帐,立刻让次子去河边叫洗衣服的林紫萱藏起来。
四处搜寻不到林紫萱,刘琨抓走了林奔,扬言要林紫萱两日内到城里交换她的爹,否则就要杀死他。
告状救父是唯一的出路,可是村里没有人识字,乡邻中有人建议林紫萱去求城里的“神笔判官”为她写状纸告狗官,林紫萱别无他法,只好留下病弱的娘和弟妹,自己前来县城求助……
第二章
“他有权,你有容,跟了他,你不是可以衣食无忧吗?”
当林紫萱含恨咽悲地说完自己家的不幸时,本以为会得到谭步平的同情,不料却听他说出这么一句让她气出眼泪的话。
在她讲述时走进来并坐在桌旁的薛绍春则毫无惊讶之色。
“你……你这是人话吗?”林紫萱忘记克制,一拍桌子站起身,怒气冲天地瞪着依然眼睛半闭的谭步平,恨恨地说:“我宁可死也不愿让那个狗官碰我。”
半闭的眼睛倏然睁开。“如果拍桌子生气能消除吴胖子的色心淫胆,那姑娘尽管去做好了,何必要写讼状呢?”
他的冷静压住了她的冲动,林紫萱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能接受他的态度。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说那样的话。”
“本公子爱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姑娘不爱听,可径自离去。”他的眼睛不仅张大了,而且还非常明亮有神,那锐利的目光让林紫萱的呼吸顿时窒住。
见她双眼发红、不再争辩后,谭步平才收回严厉的目光,言简意赅地建议她。“你要告的人是青阳县一手遮天的吴胖子,而那张卖身契上有你爹娘的亲笔签押,所以要告倒他的最好方法就是离开此地,去告御状。”
“告御状?”他的话让她心头一亮,可是随即想到那样就得到京城去,而京城汴梁距离此地路途遥远,那不知得花多少钱、多少时间?想到这,她神情黯然地摇摇头。“不,不必了。”
“随便你。”谭步平看着她淡淡地说:“明日早上来取状子。”
说完,他放下双腿站了起来。
“谭公子。”知道他想离开,林紫萱急忙喊住他,走上前一步将林大鹏交给她的钱袋放在桌上推向他。
“这是什么?”谭步平注视着小布囊问。
“写状子的钱。”
“钱?!”谭步平的眼睛有趣地眯起。“你还有钱?”
“我……”林紫萱羞窘至极,十根手指扭绞着衣襟,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大鹏忙代她回答,解除她的窘迫。“谭公子,今年遭灾,紫萱家最惨,可是我们村里每家每户也都日子难捱,这钱是大家凑给紫萱的,请公子不要嫌少,帮紫萱一次吧!”
林紫萱对他微笑,为他及时替自己解围表示感谢。
谭步平看看她,再看看他,咧嘴一笑。“这点钱买不到我的文墨,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钱袋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
“谭公——”林紫萱还想喊他,问他那是什么意思,可他已消失在一间房内。
见她神情凄惶,薛绍春拾起桌上的钱袋递给她,并安抚道:“姑娘不要担心,谭公子既然要你明天来取状子,那他一定会替你写。”
林紫萱接过钱袋向他道谢,薛绍春又问:“两位今夜住在哪里?”
林大鹏立刻回答。“小民得赶回去,不过紫萱会住在附近的客栈……”
林紫萱红着脸插问:“薛东家,贵栈有便宜的地方吗?我只要待一晚就好。”
薛绍春看看她手中小小的钱袋,思考了一下说:“如果你不嫌弃皂角味,今夜可让你免费住在洗染房,因为住那儿的仆妇这几天回乡了。”
“不嫌弃、不嫌弃,我喜欢皂角。”林紫萱一听不需要付钱,立刻开心起来,既感激又惴惴不安地说:“谢谢你,可是我不能白住……”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白住。”知道她是个有尊严的女孩,他宽厚地笑道:“如果等会儿你没事,可以到厨房去帮点忙吗?”
“可以、可以。”林紫萱开心地笑了,对自己能以劳力交换住宿感到很高兴。
“那好,你等会儿去柜台找掌柜,只要告诉他你的名字,他会管你吃住的。”薛绍春笑着安排。
傍晚,客栈外,林紫萱与林大鹏道别。
林大鹏看着天边的晚霞,郁闷地说:“紫萱,要是今年春天我爹娘答应让我娶你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