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非凡冷酷、邪恶却又灼热的眼神,微微有抹饶富深意的笑。
“你不也是这么恨我?”
睁大眼睛,南蝉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忘记了身后正是一池碧波,她下意识向后仰又猛地忆起──而就在她慌张地伸出手抓住了什么的同时,她的腰际也被稳稳地箍紧。
惊魂未定地眨眨眼,她立刻对上原非凡带着揶揄谑笑的脸。
“你那么想玩水吗?”
他竟取笑她。
南蝉捉住他胸前衣襟的手改捶他──第一次,两人之间出现如此轻松的场面。
“我一点也不想掉下去!”她俏脸含嗔。
握住她的手,原非凡墨黑的眼陡然专注凝视着她,而他的嘴角仍余一丝浅笑未褪。
“我捉住你了,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更不会放手……”
南蝉的心一松又一紧。她不由垂下眼,视线在他握住她的手上停驻。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会遇上令人畏惧的黑翼宫主;更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被他紧紧地抓住不放手……”
蓦地,原非凡的手指深深陷入她柔软的肌肤,使得她迅速地扬起睫毛来,看他。
“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他的眼睛固执而鸷猛。
那半刻间的平和又消失了。
他的霸道轻易激挑起南蝉的抗邈。
“你知道我一向只想着什么!”
“看来,你还是没学乖……”原非凡神情变得异常柔和,而他的声音却低冷如幽魅。
看着他,南蝉已经升起了警戒心。可一转眼,突然地,脑子疾速闪过某种大胆的、危险的念头……
她的心跳得急促而猛烈。
“你说过……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杀了你,你就让我走?”南蝉的眼里闪着两小簇奇异的光焰。
原非凡没错过她燃亮的眼眸和极力想掩藏兴奋的表情。
“你已经想到方法了?”他的嘴角逸出笑。
“再怎么说,你也是间接帮我们南家庄报了血海深仇的恩人,我不能真的杀了你……”而真正下不了手的原因,南蝉深埋在心里绝不肯说出。她直视着眼前的男人,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现在,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公平的方法──比剑!”她说出了这个或许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我赢了,你必须放我走;我若是输了,任你处置!”最后几句,她豪气万千。
原非凡挑起眉,一对锐利无比、并且充满慑人力量的眼,直盯着她。
被他逼人的视线看得渐渐不安起来,南蝉却不以为他真的能看出什么。
“怎么?难道你不敢跟我比?”她突然有些发恼地出声。
冷不防地,原非凡的喉咙逸出了笑声,笑声低沉而愉笑,南蝉却不由得一怔,心也不听使唤地乱跳着。因为,她还不曾见过这样笑着的原非凡,笑得这样豪迈爽朗的原非凡!
等到他终于止住了笑,他的脸庞已经倾近了她;近得让她看见他眼瞳中有她的影像,近得让她被蛊惑似的不想逃了……
“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他的脸上还是有着笑,很愉快的笑。
※※※
墨楼前的小庭。金鸣剑击。两条倏分乍合的人影。
青衫女子锐剑凌厉,招招向对方刺去;而黑衣男子冷剑无情,却又下手藏情地只守未攻。
青衫女子的武功不低;黑衣男子却是绝顶高手。
照理说,青衫女子早该输了,却没输。因为她知道该怎么让自己赢,就算是使诈,她也要赢;所以她拚了命地向黑衣男子进攻,而且真的是只攻不守。
黑衣男子的剑,有多次的机会可以刺中她要害,可是每次在他的剑锋几乎在要接近她身体时,却又巧妙地收回或转向,所以,他赢不了。
青衫女子懂得利用黑衣男子的承诺。所以她懂得在快输了时,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他的剑。
连一旁状似护卫的黑衣汉子也对青衫女子这种危险、不要命的打法大皱眉头。
就在这时──青衫女子趁黑衣男子的剑锋又从她身侧滑开,她猛地向他递出一剑……
时间似乎就在此刻乍地停止运转,两条人影也突然一动不动着。
青衫女子惊慌地瞪着她手中的剑。剑尖,正刺进黑衣男子的右肩。
黑衣男子像大海一样深无止尽的眼睛静静看着她,静静地开口。
“你赢了!”
忽然之间意识到了她做的事──南蝉赶紧将剑拔出、丢开。她看到了迅速沁出他衣衫的血。
一旁的裁判浪不平,也忙大步奔过来了。
白着脸色,南蝉想也不想掏出身上的帕子,便上前压住原非凡肩头上的伤口。
而浪不平则已经呼声要下人将大夫带过来。
原非凡和南蝉之间的比剑胜负已定!
南蝉赢了;而原非凡的身上则多了一道伤口。
即使南蝉赢得并不光明,可是依照约定,她已经可以离开黑翼宫。
她终于赢了,她终于可以离开了!这是南蝉打从被禁锢在这里就不曾放弃的渴望,可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她却又有种迷惘而失落的感觉……
怎么回事?她明明赢了原非凡,却有着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的感觉。
夜里,南蝉躺在床上,脑中的思绪一直围在稍早之前和原非凡比剑的事上打转,她停不下来。
即使她一心想求胜,甚至使诡计,可是在她刺出最后那一剑时,她根本没想到真的会刺中他,而他一点也没有闪不过她那一剑的道理呀!
瞪着头顶上的轻纱白帐,南蝉心乱如麻。
原非凡为什么故意让自己输?为什么故意让她刺那一剑?他知道他输了的后果就是她的离开,可是他却……
该死!
南蝉猛地翻了一个身,将自己的头完全埋进枕头里,快被自己如万马奔腾的念头烦死。
好了,好了!不管原非凡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都不能再防碍她大步走开黑翼宫,离开他的决意了!她应该要高高兴兴才对……可是她竟发现自己一点高兴的情绪也没有,心头反而像被什么千斤重担压住了似的不舒坦。
那个男人……她随时可以离开那男人……
※※※
深夜。起风。
一抹黑影如魅地潜入伴墨园。一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用厚重大衣掩着的物体;而下一剎,黑影无声无息地在另一边的墨楼消失。
※※※
不知道被什么惊蛰了睡眠,她突然醒来。
张开眼睛醒来,黑夜中,南蝉一时之间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某种诡异的直觉猛地袭向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她莫名其妙地寒毛直竖起来,身子同时一僵──不是!这里不是她的房间,不是她的床!她不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才有了这个念头,她的身子就要起身,可突然地,她的耳畔响起了一阵低沉而沙嘎的嗓音。
“吵醒你了吗?”
南蝉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个声音!
“你……”她错愕地抬头向声音的方向。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依稀看出了那张脸的轮廓,也看到了嵌在上面的那对闪着黑幽幽炯光的眼睛。她,正睡在他的床上、他的怀里。
原非凡将原本蜷曲在他怀里的南蝉轻手移了上来。面对面躺着,他睇视着她惊愕迷蒙的眸。
“是我把你偷到了我的床上来……”他的声音净是低调慵懒。
今夜,他想要搂着这个女人温暖他的床的强烈感情驱使了他有这样的举动。
把她偷出来一点也不困难,困难的是,馨香柔软的娇躯在怀,他却得压抑下想狠狠要她的欲望──除了她,可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饱尝这种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