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跳下去,大概是逃离黑翼宫、逃离那男人的最快快捷方式了──如果她当真不要命的话!
南蝉深深地吸了口气,面对着群峰坐了下来。
有好一会儿,她就什么也不想,任凭脑袋一片空白,单纯地看着眼前叠叠翠翠的山峰,感受吹拂在身上的阵阵强风。
然后,片片段段的影像开始又浮现了──它们,可不会放过她。
大火中的家园、倒在血泊中的亲人、娇弱无依的妹妹和仇人那可恨的嘴脸……
南蝉的血脉乍地沸腾起来了,她再不能平静。
所有思绪一古脑儿涌上来,而这些杂乱的、激动的念头里,甚至有向原非凡求助的主意……
南蝉微微屏住呼吸,排开纷乱的杂念,捉住了灵光乍现却又不可思议的一点──向原非凡求助?!
这念头,她不是没有过,只是她的自尊、她的骄傲,每每让她轻易地否决了这念头,而现在,这令人泄气却又显示极端可行的念头再度浮现,她该膺从吗?
脑海里再度出现今早浴池的那幕景象,她的脸颊乍地一阵火烧的躁热,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般的声音。
天!她怎么能……她怎么能向那男人开口?!
而且……南蝉甩着头,试图把那令人羞涩的景象甩出脑海,冷却自己。而且他把她当成什么?!
抬头望着清澈得像山泉的天空,她的心,却突然渐渐弥漫上一层冷意。
隐在暗处的黑翼宫守卫,从南蝉一踏上这里便半刻不敢松懈地紧盯着她,唯恐她一个不小心地出事,尤其在她那样靠近悬崖边时,他们一颗心也几乎是悬在半空中,甚至紧张地想冲出去将她拉回来;谁也不敢想象,在宫主命令不许让她出一丝差错的情况下,她若真在他们眼前有了差池的后果!所幸她稍后就在离崖边远一些的草地坐下,他们这也才跟着松了口气。
那在崖顶上衣袂随风飘的背影很美,彷佛欲随风去的仙子似,守卫们竟也不由瞧得痴了;而那影子一直不曾转过身来,更是几乎动也不动!
日头,渐渐西斜。
山风转冷,而那纤纤的身子几乎已经在崖顶上坐了一天、吹了一天的风,连守候的守卫们也觉得不可思议与不安了。就在此时──崖上纤美的娇躯突然晃了晃,接着向后倒下……
大惊失色的守卫不约而同呼喝一声,在她倒下的同时立刻冲了出来。
※※※
被抬着回伴墨园的南蝉已经引起一阵大大的骚动。
刚出宫归来的原非凡才回到墨楼就听到邻近的伴墨园传来闹烘烘的声浪;而浪不平适时传给他的讯息让他冷敛了眉,步伐一转,倏地又往外移。
伴墨园。
古大夫已经被请来替南蝉诊脉。而原非凡的意外到来,使屋里的气氛霎地肃静下来。
原非凡掀起纱帐,又放下。只消这一剎,就足够他瞧清楚床上女子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模样。
“怎么回事?”他直视古大夫,沉问。
“受了风寒,似乎又滴水未进才会受不住昏倒,等会儿就会醒的。我已经开了药方让他们下去煎了……”古大夫的神色间似乎有些犹豫。
原非凡挑起眉:“有话直说!”
摸了摸白胡须,古大夫这才迟疑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觉得南姑娘的脉象似乎有一点古怪而已……”
“古怪?!”明白他的谨慎,原非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摇摇头,古大夫也有些不确定。
就在这时,帐内传出了一丝动静。
意识才稍微醒来,南蝉就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那张熟悉的男性峻严面孔一剎那就占据她的视线。突然。她的心又冷又热了起来。
她被扶起来,接着嘴里被灌入了甘霖似的水。直觉渴,她就着他的手,大大地喝了好几口。等她喝够了,那杯空了的茶杯被放回;而那只撑着她背脊的臂膀一紧,她整个人便无处可躲地被押进那具宽阔结实的胸膛里。
可只那一下,她还来不及察觉那胸膛的温度便稍稍被扯离。而这距离是因为那胸膛的主人要探下了头,对她施以惩罚──她还头昏脑胀之际,她的唇就被狠狠封住。
炽热而带着狂暴的吻抹煞了她才清醒的意识,直到她几乎不能呼吸、差点又要昏过去时,她才被放了开来。
软软地倚在那具也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南蝉喘息地呼吸着终于得来不易的空气,而她的思绪也渐渐在回复清晰……
总算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南蝉的心紧缩着。伏在他的胸前,偷窃似的听着由里面传来一声声节奏平稳的心跳,不知怎么地,她不能动了。
原非凡没想到这让他掳劫来的女子,病弱般的温驯可人竟能勾起他前所未有的怜情惜意……如果他这种不易悸动而脆弱的情绪,一生中只能被这女子挑起,这代表,她已经成了他的弱点。而他一直以为,没有女人能成为他的弱点……
原非凡蓦地转过头。
丫鬟正端着冒着白烟、热腾腾的一碗药进来。
“宫主!姑娘的药来了!”
在丫鬟的惊诧表情中,原非凡已经伸手将她端着的药碗接下。
而南蝉在同时间也猛然察觉自己的失常,局促且羞怯地推开他的胸怀。摇摇头想让自己昏胀的脑子清醒些,不料一阵发晕的感觉反猛浪地袭上,她忍不住扶着头,呻吟出声。
“喝下!”就在这时,一匙泛溢着浓烈药香味的黑褐汁液直凑到她的面前。
低调冷淡的嗓音仍是南蝉听惯了的,只是不知是因为她头发昏了,还是怎么了?怎么这依然没啥温度的声音,如今她听来竟有了异样安心的感觉?!
南蝉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而原非凡也盯视向她,神情诡秘莫测。
心漏跳了一拍,南蝉的视线下移,瞪着他持着汤匙在她眼前的手,总算奇怪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也在这里?!”她皱皱鼻:“这是药?为什么要我喝药?”
不等原非凡回答,南蝉想起来了!她该在后山的崖顶上的,为什么会变成在自己的房里……而且连这男人也在?他不但趁她莫名其妙之际偷袭她,接着还要喂她吃药?
“如果你不想要舒服些,这药可以拿去丢掉。”原非凡给了她选择。
被他这么一说,头晕且伴随的阵阵冷意造成的不舒服效应,似乎又加强了些。南蝉抬眼看了看他,终于决定暂时屈从。
“我喝!”不肯在原非凡面前表现出软弱,她伸手就要取过他手中的药。
原非凡没加诸阻力,放手任她取走。
坐回椅子,凝视着床上皱着眉喝药的绝色女子,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但神情却显得遥远而深沉。
感受到他没稍刻离开她身上的强烈眸光,南蝉努力平稳着波涛汹涌的心绪,专注地喝着手中的药,直到她终于喝完了它。
丫鬟上来接过她手中的碗便退下。
深吸了一口气,南蝉转眸迎视向他,而初初那一剎,她的心跳还是被他宛若深无止尽的黑色眼眸打乱了。
“我以为黑翼宫的宫主应该有很多事要做,可是你却在这里……”她试着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男人可恨且可恶的行径上,而不是他惑人的眼睛。“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回到之前的问题。
“在崖顶上吹了一天的风,直到昏倒被人抬回来。那段在崖上的时间,你想了什么?!”没回答她的问题,原非凡冷然的眼睛瞬了一下,掠过了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