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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着常留瑟远去,垂丝君没有去追。

  男人将目光投向紧闭着的门扉。

  锁是好端端的,没有橇过的痕迹。

  而上面那十字的密码,常留瑟绝对不可能知晓,垂丝君开锁进门。



  屋内不见异状,他接着启了密室机关,走进去,地面下一片死寂。

  没有异状。

  直到垂丝君取了火镰,点燃壁上的火把走到棺木前面。

  那两块冰精怎么会在棺材里,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交给了山下的玉石匠人赶工雕琢的。

  第十一章

  常留瑟从崖上落到谷中,殷朱离早已在凉亭子里面等候。他手上拿着两把小铲,而地面上已经摆了几坛挖出土来的酒罐子。



  殷朱离将其中一把小铲交到他手上:「我行动不便,你且帮我把以前埋下的一百零三个酒罐子都挖出来。」

  这么许多罐子,需要一个一个摸索出位置。换作平时,常留瑟必然早已经抱怨出声。然而此刻他却仿佛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拿了工具便一声不吭地刨挖起来。

  殷朱离看出他神情怪异,料想必定是与垂丝君有关。却也无心无力多问,两个人默默地干了一会儿,还是常留瑟按捺不住,主动问道:「怎么不见摩诃和尚?」

  殷朱离答:「和尚的师兄弟们来找他,这几日都在一起。」

  常留瑟恍然悟道:「你是想要让摩诃跟着他们回去?如此一来,当初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寻他过来?」

  殷朱离将地上的坛子提起来抱到身上,拿了刷子拂去上面的灰土。似乎没听见常留瑟的疑问,二人于是继续刨挖,很快那一百零三个大小不一的坛子便暴露在了满地的坑洞之中。

  这时候殷朱离又变出了布巾与排刷,让常留瑟相帮着将坛子上的灰土去掉,露出写了酒名与年份的标签,然后按照酿造的类别仔细分开。等到整理一过之后,鲤鱼让常留瑟挨个儿的拍去了酒坛子的泥封,自己则回了一趟水府,抱出了青梅、杨梅、桂花等等浸渍酒肴的物品,与一些平日里珍藏的药材。

  他首先让常留瑟将年份最短的三坛子酒倒空,然后取了一个青竹的长柄酒勺,挨个儿地将剩下的酒酿一一尝过。觉得好的便舀出几勺,依旧按照酿造的类别注入空酒坛子里。如此慢慢混合出三坛子独门秘制的酒肴,四下里逐渐逐渐飘散出浓郁酒香。

  等到三个坛子都见满了,一百个坛子里的酒也都被殷朱离遍尝了一次。他微红着耳根,指点常留瑟将药材与渍品分别投入酒罐中,再重新用红纸封了口,坐进听醴潭的温泉之中。

  做完这一切用了头两个时辰,常留瑟浑身已沁了一层薄汗,殷朱离却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疲态,反而还支使道:「你再帮我将多余的酒全部倒了。」

  这却让常留瑟有些迟疑:「这么好的酒,这样倒掉实在可惜。」

  殷朱离不以为然:「我以后不会再饮,与其留着美酒便宜后人,倒不如毁了痛快。」

  常留瑟咂舌道:「别说得这么绝对,什么后人后人,倒像你马上就要入土了一样。」

  殷朱离没有驳斥他,只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苦笑。

  常留瑟接着提议道:「不如让我从中选择几坛最好的,今日痛饮如何?」

  殷朱离略微迟疑,最终点头同意了。常留瑟便着手从中选了两坛佳酿,一人一坛拿在手里,就着坛口便豪饮起来。

  在崖上遇到了伤心事,常留瑟是一心想要麻醉自己,而殷朱离本来就有些醉了,两人很快便浑身的酒气,对话中也多少显出了几分的坦诚与痴傻来。

  「你要放他走,就不怕以后会后悔?」

  常留瑟又提出了刚才的问题。

  「你以为我想让他走么?」殷朱离痴痴笑道,「我与他命里注定只能是有缘无份,就应该痛痛快快地放手。他原本一心向佛乃是明智之举,我却偏要将他找到身边,令他矛盾痛苦,而我又真正获得了什么?这样下去他被我逼疯,我被他害死,不如趁早有个了断。」

  常留瑟坐在地上抱着酒坛子,耳朵里听着殷朱离感叹,突然也张狂地笑道:「好!好!我也认为你们离了最好,我也要学你的样子与垂丝君做个了断。我为了他,替他爱人卖命,而他为了爱人,向我卖身,两个人都是痛苦无比,不如就此了断,长痛不如短痛!」

  殷朱离将目光缓缓移向他:「你真能够彻底离开他?」

  常留瑟瘫坐在地上,同样反问道:「你又真能够彻底放弃他?」

  二人同样没有回答,只是交换了酒坛继续痛饮,直到日头见西,都昏昏沉沉地醉倒了下来。

  垂丝君终于决定下到崖底的时候,看见的是这样一幅景象:常留瑟趴在地上,下半身浸在冰凉的水中,浑身酒气,人已醉得不省人事。

  他叹了口气,将常留瑟抱进怀里。

  醉了,这样也好。逼不得已一定要说的话,似乎可以再缓一缓。

  男人并不善于言辞,无论是拒绝或者是表露,对他来说都是同样艰难,以至于能拖则拖,如同对于陆青侯的心声,直到一方死亡,都未能说出口来。

  这天之后,常留瑟一直借着酒力昏昏沉沉地睡着。因为浸在寒潭中的缘故,向晚时分更起了低烧,口中反复喊「热」。垂丝君于是亲自替他揩身,解开他的衣服,露出一身酡红的肌肤。

  男人执了布巾一点点地擦拭,没过多久常留瑟便有了反应,虽还在梦中,口中却念得频繁,翻来覆去只是「大哥」二字。更伸手捉住了垂丝君的衣袖,死活不愿意放开。

  垂丝君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爱怜,俯身轻吻了那瘦骨嶙峋的手,没料到常留瑟却突然将手抽了回来。

  垂丝君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就由他去了,可片刻之后常留瑟竟啜泣起来,仿佛走在夜路上的孩童,因为找不到家人而慌乱。

  垂丝君只好将他重新用被子裹了抱在怀里,甚至轻轻摇晃起来。

  他觉得自已有些可笑,然而白日里的那个发现却让他心生歉疚。

  常留瑟一定是进入过了密室,也是他将冰精留在了棺木中。

  如此吝财之人,看见自己的宝贝竟被偷去做了陪葬品,会伤心不忿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真正让常留瑟伤心不已的原因,垂丝君并不知道。

  他便不明就里地抱了常留瑟一整夜。

  殷朱离是饮惯了美酒的,对于酒自然也有些抵抗,所以次日并没有如小常一般长醉不醒,但宿醉的头痛却还是在所难免。

  约莫西时未,他睁开眼睛,摩诃和尚竟然已经立在了他的床边。

  「早安。」

  殷朱离难得落了个笑容在脸上,衬着残酒的醴红显得尤其诱人。

  摩诃垂了眼帘道:「你说过,今天是我们散伙的日子。」

  「是。」

  殷朱离笑着起身,动作熟练地坐到床边上的轮椅上。

  「今日之后,你我二人便真正无关。」

  摩诃见他神色轻松,心中反而有些犹豫,一手推了轮椅,对殷朱离说道:「既是最后一日,便让我做一件以前不能做的事罢。」

  「什么事?」殷朱离问道。

  和尚答:「让我帮你梳一次头。」

  殷朱离怔了怔,随即笑道:「你一个秃驴,还会帮人梳头?」

  摩诃没有回答,迳自捧起那一头滑如丝缎的长发,细细地持着,又用蓖子一小股一小股地梳了,慢慢缠绕起来,盘成一个单髻。

  他的动作轻柔,举动更像是对于恋人的爱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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