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你专心看那块透明的范围,看后面到底是谁。」
强忍住巨大痛苦,晴明重新念起咒语。
「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影像,但是不清楚,似乎戴着宫帽……」
顶着像是要爆裂开的心口,晴明持续地念着咒,冷汗从额头上不断流下来,但是那块圆形范围似乎没有再继续变得透明,而他已经快要倒下。这样下去不行……
「博雅,你能不能把手指咬破?」
「什么?」
「只要一点点伤口就够了。」
当事人身上若是有了一点点伤口,或多或少可以替晴明承受一点点痛苦。
虽然不知道晴明的用意,但博雅还是二话不说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当小小的一滴血冒上指尖时,晴明立刻感觉到了体内的痛苦减轻了一点。
「好奇怪,不到半粒米大的伤口却觉得疼痛无比,好象从神经深处开始痛的感觉。」
「抱歉,不会很久的,我要继续念了,你仔细看着墙吧。」
随着晴明的咒语,圆形范围越来越明,到最后竟变得像是被挖空了一样。
「啊,看到了看到了,那男人……祖父大人?!」
听到博雅惊讶的声音,晴明在思考了片刻后浮上笑意。
「原来如此啊。」
晴明站起身,弥川的作法似乎已经结束,所以他已经不再被痛苦袭击着,只是因为刚刚一边念咒一边承受着巨大创伤,身体还是有点虚弱。
「博雅,我们回去吧,趁我现在还有体力的时候。」
博雅把太皇太后放下然后闭上眼,晴明低声念着咒,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两人已身在天皇的寝宫了。
皇上仍在熟睡着,晴明走到寝宫外,靠着门坐下来。
「没事了吗?」
「应该是吧,我应该知道原因了。」
「我不是问那个,我是问你,刚刚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吓死人了。」
虽然一向对天皇及国事忠心耿耿,但是一想起眼前这男人受了伤的景象,博雅就再也无法分心去关注别的事情。
晴明浮起一丝虚弱的微笑:「我没事,那只是一个暂时受伤的现象,死不了的。」
「什么死不死的!即使你只是受一点受也不行啊!」
晴明饶有兴味地看着博雅:「哦,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因为你是很重要的人啊!你受伤了我会很担心的,就像刚刚、简直比我自己受了伤还要紧张,看你捂着心口,好象连我自己的心口都开始疼痛了一样。」
「这样啊。」晴明把眼觉从博雅身上收回,然后望向黑漆漆,但却已经带有一丝暗淡曙光的庭院。
博雅,你真是个好人啊,如果我们只能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或许也不错……
「晴明,能告诉我刚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什么是暂时受伤的现象?」
晴明微微垂下了眼。「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把柄落在弥川大师那儿了吗?」
「记得,难道是他做的?」
「与其说是他,不如说他只是个工具,被利用来抓着我把柄不放的工具。」
「那指使人是谁?你会遭遇到什么危险吗?」
「博雅,别好奇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的。」
「那至少可以告诉我,你那难得的把柄是什么吧?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啊。」
我那难得的把柄吗?晴明露出苦笑:「啊!不是叫你别问了吗?反正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准备一下去向那男人报告结果吧。」
「晴明,你现在人在宫中,竟然还敢称呼皇上为那男人!」
「呵呵。」
***
「请皇上让晴明进入画阁一巡。」
画阁,是位于皇宫深处一隅,专门用来陈列历代天皇及后妃画像的宫殿。因为有定期打扫,所以内部都保持得相当整洁。
屋内摆放着一座座像屏风那样的豪华木架,画像就陈列在木架上。
晴明和博雅走进画阁后,便开始寻找着梦中的容貌。
「啊,在这里,这是祖父大人的画像。」
博雅站在醍醐天皇的画像前面,眼中浮现了思念的神情。
在天皇的画像灰,并列的画像有东宫妃、三品妃,及三位女御的画像,但在东宫妃画像却空了一个位置。
「这就是问题所在点吧。」
晴明左右环顾,接着绕到木架后面,然后在那个空位的背面看到了太皇太后的画像,「应该是哪个粗心的内侍在打扫时移动了画像,之后又忘了放回来。」
晴明把画像重新挂在那个空位。
「晴明,你现在的意思是说,皇上做的梦和太皇太后的画像被移动有关吗?」
「没错,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太皇太后的画像一直挂在醍醐天皇旁边,现在把她移开,她当然会在意了。」
「所以她托梦暗示皇上这件事吗?而梦中出现的那面墙阻墙了她和祖父大人的高墙,指的大概就是这座木架吧!」
「没错。」
「可是,晴明,这只不过是一幅画而已啊。」
「年代久了,自然会有灵气的,如果用咒来解释的话……」
「啊,别和我讲到咒,我一夜没睡,头昏脑涨的呢。」
晴明轻笑着转身往门口走去,接着皇上寝宫报告了这件事。
「晴明,人和人之间真的会有这么强的牵绊吗?即使已去世几十年,但还是希望能待在所爱的人身,那样的念力竟然强大到连一幅画像都有灵性了。」
「唔,有吧。」
「不过晴明,为什么你在梦中知道了墙背后的男人是祖父大人,就能立刻联想到这件事呢?」
「这不是一件很容易想到的事吗?」
「但是我却没想啊!晴明,我觉得这是因为你心中也有一块柔软感性的地方,所以才能体会到那样的感觉。」
博雅转过头直视着晴明,顿时让晴明有些无措,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头。
「你那眼神好象什么都知道一样!真是狂妄啊!」
「我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我知道你心里有着不如外表那样潇洒的一部分。晴明,如果以后我们俩都不在这世上了,我也会希望我们的画像或是任何一件遗物,能和你的东西摆在一起的……
「这样讲好象很奇怪,但是我真的不会想对我的父母,或是以后的妻小讲这种话呢。」
「哦──」晴明红润的唇绽开笑意,狭长美丽的眼遮不住一丝淡淡窃喜的光采。
「那个所谓受伤的地方,现在还会痛吗?」
晴明摇摇头:「只是暂时性的。」
「晴明,如果有我能帮你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有任何伤痛,就算要赔上我的性命,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傻瓜,谁要你那么做了。」
两人在朱雀大道上并肩走着,如同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一个纤细的声音从晴明的袖口传出来:「晴明大人。」
博雅盯着晴明纯白狩衣的袖子:「晴明,你带了式神一起来?」
「不是式神,是这个,用来传话用的。」
晴明从袖口拿出一个粉色纸人,在头部的地方写了一个「口」字。
女子呼唤声再次响起:「晴明大人。」
「萱草,什么事?」
「道满大人来访,正在廊上等您。」
拒绝了博雅要陪同着一起回来的要求,晴明独自回到家中,依旧是身着一件老旧使服且头发杂乱的芦屋道满,已经坐在窄廊上,毫不客气地大口喝着酒。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里的酒特别好喝呢?」
「那是道满大人不嫌弃,今日有何贵事?」
「在讲这件贵事之前,我想先提醒你一下,你的气色看来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