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闲云这才完完全全安了心,躺了一会儿,又道:“温总管,请楚王叔来。”
“大人,您现下不该想事儿。”
“我的身体我顾着呢,明儿你去替我告个假,就说我的病又犯了,需在府里静养几日,谢绝一切来访探病。回头备上车,我们去清凉山庄。”
温总管一时无语,好一会儿才摇头叹息,这位楚桃先生,果真是自家大人的情劫呀。没办法,只得照凌闲云的吩咐去办事,心中暗自盼着燕郎中的药,早日送来才是最好。
尽管凌闲云心急如焚,可他的出行仍要做很多的准备,既要瞒人耳目,还要把他平日里的衣食用具全带上,光是准备这些东西,也要一天的时间,凌闲云心里念着桃雁群,彻夜难眠,只能深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夜里睡不着,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凌闲云打开了窗,望向窗外,云层后,一轮明月半遮半显。
“明月千里寄相思……”凌闲云低低地叹了一声,其实清凉山庄也只在楚都郊外五里而已,可是见不着面,与千里又有什么分别,眼前的月亮渐渐幻化成桃雁君的脸。
一日不见,他已是思念至此,将来,桃雁君若真要走,教他如何舍得。这么一想,心口处便隐隐有些闷痛,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按住了心痛处,这时凌闲云猛地一个激灵,眼前的幻象消失,一只飞鸟的影子飞快地掠过凌府上空。然而凌闲云并没有注意到,只是深陷在刚刚升起的心思里。
那飞鸟是一只黑色的乌鸦,飞过了凌府,穿过了四条街,终于落在了一个窗沿前,发出了三声呱呱的叫声,那扇窗很快打了开来,一个人影披着衣服看了一眼乌鸦,眼里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关上了窗户,不多久,又打开,窜出了一身夜行服的人,借着半明半暗的月色,显出一张精致的容颜来,正是柳芫卿。那只乌鸦呱地一声飞起,柳芫卿跟着脚尖在窗沿上轻轻一点,人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里。
第六章
清凉山庄,位于楚都郊外五里,整个山庄依山而建,前有绿水环绕,后有青山倚靠,每到盛暑之时,其它地方暑热难当,唯有这里,清风徐徐,凉爽怡人,故名清凉山庄,是楚国上层贵族及文人雅士消暑的最佳去处。
那只乌鸦一路将柳芫卿引进了清凉山庄。此地虽然名为山庄,其实不设院墙,不置守卫,只有一块界碑标志着山庄的范围,任何人都可以轻易进入。山庄本就是依山而建,借着山中原本的草本及地形,所有的建筑都半隐半现,建筑的样式也多种多样,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柳芫卿一进山庄,就发觉有几座灯火通明的楼阁里外,都布有守卫,这几处地方应该是有楚国贵族在,还有些透着灯火的小屋则安静许多,经过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些吟诗对酒的声音,显然是一些文人雅士在此聚会。小心地绕过这些有人的地方,他跟着那只乌鸦,一直来到一间只燃着一盏油灯的屋子。
屋外有两个人守在门口,看到有人过来,都很戒备,待柳芫卿的面容在月色下清晰地显露出来时,两个人弯身一礼,让开了门口。
“晋柳先生,主人已经等您很久了。”其中一个人一边替柳芫卿开门,一边低声道。
柳芫卿没说话,走了进去,等那个人把门关上,他才快走几步,转过一个屏风,看到了等他很久的人。那个人背着身坐着,听到柳芫卿的脚步后,伸出手把油灯拨了拨,火苗变得更小,屋里顿时又昏暗了许多,只能勉强看清周围。
“你怎么能到这里来?太危险了!”柳芫卿走上前,口中虽说得慎重,眼里却带着几分喜色,显然看到这个人心里很高兴。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脸部被阴影笼罩住,昏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来,自然是不放心你,怕你一个人吃亏啊。”这声音极为清朗,听上去情深款款。
柳芫卿眼里的喜色一下子退去不少,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道:“你明知我不信,又何必拿假话来蒙我。”
那人轻声一笑,一伸手,将柳芫卿拉到了身边,伏耳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柳芫卿的眼睛一亮,道:“当真?”
“若不是当真,我又何必绕个圈子来见你一面,此行若成功,你可记一大功。”
那人继续在柳芫卿耳边轻声说话,呼出的气息喷在柳芫卿的耳垂边,暧昧温糜,引得柳芫卿的脸颊渐渐发红。那人见此情景,知他情动,当下将他抱起大步向床走去。柳芫卿心中正在盘算那人刚才在耳边所说的事情,一时也未注意,等回神时衣裳已经半解。
“不行……”柳芫卿猛地推开那人,坐起身一边掩衣一边道,“今夜不成,我需赶回驿馆去,若让楚人发现我不在屋中,可要坏事了。”
那人也不勉强,松了手仰躺在床边,望着柳芫卿的动作,道:“任何时候,你都知道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你有万般优点,唯独这一点,我最欣赏。”
柳芫卿斜睨了他一眼,精致的面容现出一抹冷笑,道:“你这人,优点少缺点多,唯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点,与我一般无二。”
那人又笑,道:“你不正是看中我这一点,八年前才与我联手的吗?”
柳芫卿看他这笑十分得意,心中莫名来气,下了床推开窗,想走又不甘心,回过头沉下脸道:“你这人卑鄙无耻、下流恶心,桃雁君当年瞎了眼,竟然看中你这张面皮,就被你骗足了八年,只怕他死的时候还想着你会回去救他。”
那人……竟然是裴清,窗外月光照进床边,隐约将那张俊朗的容颜显露出来。
听到柳芫卿提起桃雁君,裴清的脸阴沉了几分,道:“别提他,浪费了我八年的时间,论本事,你不如他,若是他肯为我出山,桓侯府早就在我掌握中,又何需在那老婆子眼底下装了这些年。”
柳芫卿听得心头一怒,道:“桃雁君是个傻子,我哪点不比他强,再说你现在已经掌握了桓侯府的大权,可全是我帮的你,你不记在心就算了,也别拿我不如桃雁君的话来气我,有本事,你去黄泉道把他找回来。”话一说完,他就从窗口处纵身出去,闪身在黑夜里。
裴清冷哼一声,暗自道:掌握了桓侯府又如何,明不正言不顺,只能躲在暗中操控,真正的桓侯还是裴言定那小儿,他裴清岂能甘居那小儿之下。
裴清想来想去,心中烦燥,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口的两个人挥挥手,那两人会意地退了下去,裴清漫步走进了黑暗里。
月色虽然明亮,却难以照清被林木山石掩盖的山路,但对于内力深厚的裴清来说,一点点的光线已经足够看清周围十丈远。清凉的风吹去了裴清心里的浮躁,抬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月亮,伸出了手,仿若摘月的姿势。
蓦地,裴清身体一震,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
桃雁君。
裴清下意识地闭眼,是他眼花了,一定是,桃雁君已经死了,酒中的毒,是他亲手放进去的,怕毒性不够,他又给桃雁君喂下另一种毒性更烈的药丸,桃雁君不可能不死。定下心神,他再次睁开眼睛,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