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房中,一家人话着家常,半躺在床上的老男人,看上去有七十岁了,一双儿女,还有一个贤内助,幸福温暖的景象,就像一般的和乐家庭。
「对呀!景平小时候最皮了,记得有一次还从二楼的阳台摔下来呢!」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女子说着,她应该是姐姐。
「是啊,那时候我都吓傻了呢!」母亲笑着说。
只见那叫景平的男孩应付式的笑着,没有答话,频频看着手表,景平看起来并不十分的英俊,大约二十三岁学生头发的长度,不长不短干净俐落。
身高大约一七六,身材因为有自己健身的习惯,所以有还算不错的线条,五官也长得很正,不过穿衣服的哲学就有点怪了,在这九十年代还穿着五十年代的卡其色衣服,有点像是很早以前的高中制服。
躺在床上的老男人,是景平的父亲,他看出了景平的焦急,于是开口问:「景平有约会啊?」
「喔!没有啦!」景平为难的笑着。
父亲因为一些老人病入院也有一段时间了,平时家里的气氛就是和乐融融,父亲入院后假日时都会到医院聚会,平时就由母亲照料,虽然有约会也不好说走就走吧?
「多陪陪你爸爸嘛!难得假日。」母亲柔声劝留。
「唉,孩子都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圈子跟约会了,你就别为难孩子了。」老男人对着妻子说着,他很是豁达。
「唉……说来时间也真是快呢!景平一转眼都二十三了,你看,长得跟你多像呐!就跟你二十几的时候一个样。」母亲感叹地说着。
看着一父一子的五官和神韵,真的十分神似,或许这老男人年轻时也是很英俊。
「你干嘛穿那么土的衣服啊?」姐姐对着景平说。
「没有啦!是跟同学约好今天要去—个怀旧的化妆舞会啦!所以穿这样。」景平有点不耐烦的解释。
「喔?是几〇年代的怀旧啊?看你这样穿应该是五〇年代吧?」老男人这样说着。
「是啊,这不正是爸爸那时代的舞会吗?我穿这样对不对啊?早知道就跟爸爸借衣服了。」景平兴奋的说道。
老男人起身道:「现在说还不晚。」
老男人的妻子要扶着他,他挥手却下,迳自打开置物柜。他拿出了一套卡其色的军装,喃喃自语的道:「好久没看见了,还是保存的很好呢……」老男人细细的触摸着军装,好像很疼惜这件军服。
老男人回过身来,把衣服交给儿子道,「这件衣服应该很适合你。」
景平接过衣物,很仔细的端倪着,然后将衣服当场换了过来,果然合身。
「跟你爸爸当年一模一样!」母亲高兴的说着。
「这件军服……爸爸还保留到现在啊?」景平问道。
「因为这是舅舅做的啊!」姐姐插嘴。
此时母亲的眼眶中有泪水闪动,母亲点着头道:「是啊!是你那个无缘的舅舅替你爸爸量身订做的……」
景平的母亲有—位弟弟,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说是为情自杀,而且死在父母亲婚礼当天,这件事情母亲一直很难过,母亲认为是自己刺激了弟弟。而且她跟弟弟感情甚好,爸爸也跟舅舅情同手足,也是因为认识舅舅,才跟母亲有这段姻缘,而才会有自己跟姐姐。
「是啊!三十六年了,承恩如果还在的话也五十五了呢!」老男人的眼泪早已伴着这句话落下了。
「抱歉,打扰了!」另一个男孩子的声音由病房外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两老赶紧拭泪。
「晓生来啦!」老男人招呼着。
晓生,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长得也是好看,文质彬彬,身高一七三左右,中长度的头发,五官很细致,也是景平的朋友,其实他俩是情侣关系,只是这点当然得隐瞒。
「陆伯伯有没有好一些啊?看来气色不错呢!」晓生说着,然后将手中的水果礼盒双手递给景平的母亲道:「一点心意,笑纳。」
「人来就好,还带礼物做哈?」老男人微笑说着。
「晓生就是比我们家景平懂事多了!」母亲赞叹着晓生。
「希望没打扰到你们,刚刚大家好像在谈事情。」晓生微笑的寒喧。
「不会,你们不是要参加舞会吗?快去啊,别耽搁了。」老男人提醒着。
「那爸、妈,我们先走罗!」景平推着晓生离开。
「陆伯伯,陆妈妈,姐姐,我们先走罗,改天再来拜访。」晓生很有礼貌。
「喔,对了!景平啊,舞会结束麻烦你把衣服带来这。」老男人很是在意这件军服。
「好的。」景平应声,就走了。
***
深夜时分,景平回到医院,看见父亲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母亲已经熟睡。
他走到父亲身边轻声道,「爸,还没睡啊?」景平早已换好衣物,将手上的军服交给父亲。
老男人接过军服,又是细细触摸,才开口道:「这衣服今天穿得合适吗?」
「很合适,大家都很讶异跟赞赏呢!」景平高兴的说着。
老男人轻轻一笑道:「我有话跟你说,陪我去外面走走。」接着,景平就跟父亲来到医院外面散步。
老男人开口道:「晓生这孩子很有礼貌又懂事,你认识他也真不错呢!」
「嗯,是啊!他人很好。」景平平顺的回答着。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老男人这句话吓着了景平,虽然他语气轻松。
景平急于解释:「我跟他只是好朋友而已!」自己的父亲看出自己是同志,这下可糟糕了,和平的家庭要闹革命了。
老男人笑道:「别担心,你爸爸不是老石板,都什么时代了。」说完还慈祥的拍拍景平的肩膀。
景平又惊又喜,怎么自己的父亲能接受自己的独子是同志?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一件。
「爸,谢谢你。」景平握住了老男人的手。
「不过,可别让你妈知道。」老男人叮咛着。
「嗯,我知道。」景平点头。
「我也很喜欢晓生这孩子,他跟你舅舅很像。」老男人点着头微笑,他那沧桑的脸上带着欣慰,眼泪又再度滴落。
「舅舅是个怎样的人呢?」景平问道。
他对舅舅的了解仅止于今天在病房的那段话。
老男人用视已茫茫的双眼望向前方,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是个好人,没脾气,聪明又善良,处处为人着想……我欠他的太多了……」说到这老男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左手遮着额头,右手挥一挥,示意景平他不愿再说。
过了一下,老男人才跟景平说:「遇到喜欢的就要告诉他,别错过了……」景平又想开口问些什么。
老男人只说:「夜深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隔天一早景平便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父亲不见了,于是他陪着母亲开始打遍所有老朋友的电话,去了许许多多父亲可能会去的地方,但就是找不到。
***
老男人今天带着那套军服,一个人去了许多地方,圆山的儿童育乐中心,西门町汉口街、成都路一带,圆环,信义路迪化街一带,最后他来到大安森林公园。
老男人去了那么多地方也累了,找了个公园椅坐下来,突然心脏一点点的刺痛,感到很累,就睡去了。
手上的军服因为松手而被一阵大风吹得摊开,上面还绣着老男人的名字「陆正邦」,老男人宛如做梦般,又像是回忆,眼前浮现了许多五十年代光景……那时他才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