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池只有一个女儿,才十岁不到……
你就这样把他撞死了!
你们这些飙车的人,会夭寿啦!
十四年前,六月十三日夜里,一位姓池的菜农命丧于他们的车轮下。他们的年少轻狂,杀了一个父亲,破碎了一个家庭。
这个晚上,彻底改变了他和裴海的生命。
法官念在他初犯,心中早有悔意,年岁青涩,判了他十年刑。
他被移送到少年监狱,在狱中完成他的高中学业。
而天之骄子裴海,侥幸有权势熏天的父亲庇护,连夜被送到国外去进修,从此浪迹天涯。
四年后,他假释出狱了。又过数年,被放逐在国外的裴海秘密潜回台湾来,他们两人碰面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探当年那个小女孩的下落。
「她在我们这里住了三年,之后被母系的远房亲戚收养了。」这是育幼院院长唯一知道的线索。
然后,在他们能更进一步调查之前,裴海回台的消息曝光,裴伯父暴怒异常,一连串的磨难紧随之发生,接着便是他母亲的意外横死,及裴氏父子的正式决裂。
他们没能追上那个小女孩的下落,直到裴海从英国拨了一通电话回来。
「我要向你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房子。」裴海补充。
「哪间房子?」
「晚翠山庄的那间地王保留户。」
「为什么?」
「送人。」
送池净的家人。
裴海找到了她,而他,义不容辞。
新家在建商半哄半说之下,顺利以低于市价七成卖给张氏一家,而他,终于对自己年少时的错,做了一丁点弥补。
从来没有人曾告诉过他们——告诉这群飙车、打架、闹事便以为是快意恩仇的少年,原来在你十六岁那年的「英雄事迹」,三十岁之后,将成为懊悔终生的遗憾。
他们都太年轻了,当他们领悟时,一切也已太迟了。
于是,六月十三日那夜的风,日日夜夜地呼吼,再不曾平息下来。
它们漫天袭地,狂卷而来,扫进他的心里,扫进他的梦里,而黯淡,成了梦里仅存的光辉……
寻爱·四月天独家制作
敲敲打打了一个半月,锺衡的新居终于顺利落成。
平地起高楼并不容易,若是盖个单层楼的独立平房就快捷多了。完工那一日,他的资产上多了两栋比邻而居的房子,一间精密的温室。
房子他自己占了一栋,另一栋空着,要出租或当成仓库,他还未有定论。
十月中旬,选了一个有着柔和阳光与微风的周末,他开始将大小杂物从临时的租处往新家移进去。新买的家具直接运到新家去了,他自己的东西不多,一个人来回搬几趟也就差不多了。
「汪汪汪汪汪!」他的身影一出现在公园里,几只和他已混得很熟的狗儿们便开始围过去,展开热烈的欢迎。
「小黄,皮皮。」他设法举起膝盖顶住怀中的箱子,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两只狗狗。
「唔……唔……」小黄在草地上打滚撒娇。老板,来玩一下吧!
「不行,我现在很忙。」他用脚尖搔了搔小黄的肚子,继续往前走。
一道轻俏的人儿转进公园里,正好与他面对面。
「仙仙,」他满脸笑容,望望她手上好几罐牛肉口味的宝路。「你来喂小黄它们了?」
俏容上飞快闪过一抹怪异的神情。
「嗯。」她摸摸鼻子,绕过他身旁,走进狗群里。
以前她最爱遛过来找他闲聊的,最近这个月几乎不见她再跑到他家里来问东问西,她怎么了?
是上次为了狗狗栖身的事情,她心里还在生气吗?可是他已经屈从,狗狗也在新家安身立命了。他还顺便请施工人员在撤走之前,为狗儿搭了全新的遮雨蓬。
罢了,待搬好了家,大事底定,再抓这丫头来问问。
他摇摇头,继续往新家走去。
这是第一趟。
接着他回来第二趟。
再度走向新家时,背后被她注视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他停下脚步,迎上她的目光。
她火速低头,跟两只扑上来的狗狗打闹成一团。
他摇摇头,继续往外走。
第三趟,背后又有那种被盯视的感觉了,他偏眸去看她。她迅捷地垂下螓首,这次是替皮皮翻找虱子。
他又摇摇头,继续往外走。
第四趟,他的背几乎快被她的视线灼穿了。
叹了口气,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他放下满怀的盥洗杂物,住她和狗儿直直走过去,也不去管她现在又在假装做什么事。
瞧他一脸坚定地杀过来的模样,仙恩不禁有些心慌,赶快背过身去,帮小黑挖洞埋它的私房骨头。
他在她的右后方,盘腿坐下来。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开口。
这样ㄍ一ㄥ下去实在太愚蠢了!仙恩深呼吸了一下,回眸瞄他。
「你想不想过来帮我搬家?」他的眼神和声音都极和善,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
「不要。」她摇摇头,继续回去盯她的宝贝狗。
「仙仙,你还为上回狗狗的事情,生锺大哥的气吗?」他试探性地问。
「没有啊。」揪起一把草扔在小黑头上。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来找我了?」
「我学校很忙,快期中考了。」
才怪,她看也不看他一眼,故意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偏又不是很成功!
「仙仙,你听我说。」他轻触她的手臂,直到她回眸过来,才垂下手。
「我原本只是逗着你,不料后来和你闹得这样僵,你又避着我,我们才没能谈清楚。我那时并没有真心拒绝你的意思。」
骗人,明明是看在她姊姊的份上才答允的。见色忘友!
可是,他眼中无尽的真诚,让她整颗心暖暖的,仿佛有一层屏障被吹开了。
「噢。」她垂首把玩手指头,表情没那么别扭了。
「来。」他绽开笑,一只大手伸到她眼前。
「做什么?」
「帮我搬家,我一个人搬得全身酸痛。」健康的白牙在阳光下闪耀。
仙恩楞望着那只掌纹深刻的大手。
「你知不知道我姊姊在艺廊工作?」
「知道。」他点头。她为什么忽然提起池净?
他怎么会知道的?特地打听过吗。半分钟前的好心情顿时消逝无踪。
「她虽然没说,可是我感觉得出来,她好象陷入爱河了。」先把话跟这二楞子说清楚,省得他到时候暗恋失败,学人家去跳淡水河。
「原来如此。」他慢慢点头。嗳!她干嘛一直对他提起池净的事呢?每回接触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头便一阵沉重,旧时的罪恶感重又包拢而来。
「你……很失望?」
「这并不干我的事。」他涩涩地说,开始想着如何转开话题。
还说不干你的事!不干你的事你何必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
他若直接承认喜欢她姊姊,她还比较瞧得起他呢!男人果然是不诚实的动物。
他现在跑来找她示好,多半和她姊姊脱不了关系,想从她这里探一点情报。哼,锺先生,这个如意算盘你可打错了,我的嘴巴紧得连蚌壳都自叹不如,你尽管去把自己的心吞掉吧。
仙恩猛然站起身,撇着嘴重重往外走,也不管这些罪名是她替他罗织的,或者人家心里真的如此想,反正一古脑儿全往他头上套。
「仙仙!」他连忙唤她。
「干嘛?」她头也不回。
「你……不是要帮我搬家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那是你说的,我又没有答应。」她回头恶声恶气地说。「小姐我下午要去约会,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