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并不好受,但此刻,珍珠却有失笑的冲动……
她不该太淡然的!
像他这样的男人并不习惯拒绝,她该表现出爱慕和羞怯,甚至因为他愿意同自己说上一句话,而表现得欣喜若狂!
"贝勒爷?"
她皱了皱眉头,就算没有"感觉",她也该有"痛觉"。
正当珍珠考虑是否该顺从他男性的意志、演一场即兴的戏,允堂已经撂开揪紧的发丝。
"感谢姑娘救了舍妹。"他俊美的脸孔阴晴不定,忽然想起来,这个女人曾经让他碰过一个扎实的软钉子。
"小格格的身子不好,吃了一味药,短时间大概不碍事了。"淡定的眼眸飘飘地瞅住他,她假装没留意到他语气的不悦。
没事般蹲下身子,她自顾自地柔声对小女孩道:"下回别再一个人出府了,明白吗?"
"姐姐……"姐姐要走了吗?宝嫔不希望她走。
小女孩殷殷企盼的眼光珍珠自然明白。拨开小宝嫔额头上的发丝,珍珠凝神细瞧,那里已经没有半点伤疤。
"别这样。您是格格、咱们身份不同,终究要分开的。"她叹息。这几日小女孩已经同她培养了感情。她同情女孩,也知道身子残缺面临的处境,可尽管这孩子可怜,也只是一只棋,她不该心软……
"姐姐……别走。"
小宝嫔拉住珍珠的衣角,乞怜的眸光牵绊住珍珠的心。
"她喜欢你,你忍心让一个小女孩失望?"允堂低嘎的声音传过来。珍珠抬起眼,望进男人浓郁的眼底。
他想做什么? "贝勒爷希望民女留下?"她问,口气轻轻淡淡的,星眸半垂。
"别误会了。"他上前一步,挪揄地咧开嘴。"是宝嫔希望你留下。"她笑了,抬眼盯住男人,清冽的眸子没有闪躲,凝着一丝惯常的冷静。"民女……自然不忍心让小格格失望。"
她当然会留下,这早在她的"计划"中。
如果不是为了重回佟王府,她不会救了宝嫔、更不会亲自送她回来。
小宝嫔不舍的容颜一扫愁云。"姐姐答应要留下、不走了?"小小的脸蛋堆满欢喜。珍珠点头,不理会男人脸上一掠而过的狐疑,她伸出手抚摸小女孩发烫的脸颊……
她像个没人要的小东西。混沌、脆弱的灵觉只能求人哀怜,这小女娃儿……多像十年前的自己!
"暂时,我会为了小格格留下。"她柔声允诺小女孩。
女孩小小的巴掌脸上充满了感激。记忆中,从来没有人会为了她做任何事,除了姐姐……
"今晚我陪您歇着好吗?"珍珠垂下眼,柔声对小女孩道。
忽然想到必须征询佟府"主子"的同意,她抬起脸,平定的眸子对住佟府的爷。"今晚,民女能伴着小格格入睡吗?"
沉默了半晌,允堂皮笑肉不笑地道:"当然。"
他不能确定,这女人是不是在要他。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很容易漠视他的存在。
小宝嫔兴奋地拉住珍珠的手。"姐姐……"小宝嫔的泪在眼眶里打滚,感激的说不出半句囫囵话。
"嗯。"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她拭去小女孩眼角的泪花,那还腾着热气的水珠儿落到她手心上,珍珠的眸子颤动了一下。
"别哭啊。"她轻呼。忽然怀疑起,十年前不知道师父是如何安慰自己的?
听话地抬手胡乱擦拭眼泪,宝嫔的视线怯怯地落在她阿哥身上。慌乱地收回眸子,她拉拉珍珠的衣角,同时躲到珍珠身后。
"咱们回我房里去……"小宝嫔嗫嗫地道。
"好。"珍珠答应她。顺着女孩拉扯自己衣角的微弱力气,她自然而然往厅外而去。
"慢着。"珍珠的手忽然教人给握住--
她回眸、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可那握力很紧,紧的捏痛了她。
"入秋了,天冷,夜间别着了凉。"他没事般慢条斯理地道,黑黝黝的眸子近在咫尺,那墨黑色的眼睛有一股深不见底的东西。
"谢贝勒爷惦着心。"
她的表现太冷静,冷静的莫名其妙、所以该死的惹他生气!
"应该的。"捏紧手中细软的柔荑,允堂的眼神很冷,没有松手的打算。
男女授受不亲,君子发平情、止乎礼……一切礼教都站在她这边,她随时能抽回自己的手,可以不必容忍他的无礼。
暗暗使了力气,珍珠试图抽回手--
谁知他突然松了力,反挫的力道反教她重心不稳!
稳住脚跟后、定了定神,珍珠才瞥见他凝重的握力,已经捏伤了她的手臂。
"珍姐姐?!"
瞪着珍珠手上红红紫紫的瘀痕,小宝嫔屏住呼息,害怕地张大圆圆的眼睛,然后畏怯地、慢慢地望向允堂……
后者冷峻的神色,几乎吓破了宝嫔的胆子!
小女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哥似乎生了很大的气!"走吧。"藏起手上的伤痕,珍珠不当一回事的转过身,平定的神情淡的没有一丝情绪。她没再回头瞧他一眼。
宝嫔被拉着往"宝津阁"走去,压根儿不敢回头瞧她阿哥的脸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呵? 她没见过阿哥生这么大的气……
要是在往常她会吓得半死、一个人偷偷躲到王府的地窖里去……
"别怕。"轻细的气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小宝嫔畏缩地抬脸仰声音来源……
然后,珍珠温柔的眼睛,让宝嫔不自觉地卸除了心中的恐惧、小小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偎紧她。
纵然宝嫔心里头其实很怕、很怕……可现下,她似乎在黑暗中看见了一线光明,她的软弱突然找到可以支撑的力量。
宝嫔忽然知道……
往后,就算自己再害怕,也不必躲在黑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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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留下了,珍珠知道,他肯定已经起疑。
可不管他打算怎么对付自己,允堂贝勒的想法不在她照顾的范围内。
她只知道,"东西"拿到手才是自己重返佟王府的目的。只待事情一办成,她随时可以脱身、回到教中复命。
入教十年,教众没人知道珍珠的异族身份,除了凤玺主子。
过去好些年,她潜藏在恭亲王府那时期,凤主子不曾来麻烦过自己,总是让她过想过的生活、安心留在她阿哥的身边--
恭亲王府的德伦贝勒,珍珠骨血至亲的阿哥,可一直以来她却无法认他,因为汉满不两立。
她的血液里流着半满半汉的血统,可对她来说,汉比满还至亲。因为她自小就被白莲教收养、同时背负了娘年轻时叛教的罪名,她得还清娘欠下的债--
出任白莲教的圣女。
原来,她与白莲教本就血脉相连,是早已注定的命运。
既身为白莲教圣女,毕生以反清复明为生存标的,她的人生就不再是自己、而是属于圣教的。
圣教教女,清白无染、碧洁无瑕,圣德如出水清莲般高洁。
世间上,那些什么情啊、爱啊……在她的教规守则里是罪恶的东西。
好似娘,不惜为恭亲王叛教,可惜她的"爹"过世太早,爹一死,娘和当时尚在娘胎里的她,立刻遭到恭亲府嫡福晋追杀,走投无路下只得隐姓埋名、逃奔天涯,日夜生活在恐惧中。
直到师父找上了娘,救她们母女唯一条件就是--在不久的未来,她必须接任白莲教圣女,代母赎罪。
女人,似乎总为了男人而心甘情愿失去一切,以为能得到幸福。娘也失去了一切,可最后却落得出家为尼,那男人死后不曾留给娘什么,生前更不曾顾念过娘的安危、替她安排一条退路,她丝毫瞧不出娘的痴情得到了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