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些帐条还没抓出来……”
“那种死板板的东西又跑不掉,放著。”把人按进座位,“吃饭皇帝大,什么事情都得等用了膳再说。”
闻到食物香味,陶步荷这会儿也感觉到饿,三菜一汤,道地的北方菜,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好吃得不得了。
“吃吧,我让厨房把味道调淡了。”他也拿起牙箸。
“这不合规矩。”两人在书斋用饭,旁人会怎么说?
“这里规矩是我定的,我爱怎么做谁敢说话?再说,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是头一遭了,你担心什么?”横眉,扒了一口饭,见她不动,瞪她。
“那是谁把帐本货单弄得一团乱的?你进了数量惊人的瓷器、茶叶跟香料,却堆在仓库里,为什么?”这么霸气,她偷偷吐了舌头。
像这些东西若不是要二手转卖出去,堆在这小岛上并没有其他用途。
“你去了仓库?”
“我没钥匙,那位大叔不让我进去。”说她是闲杂人等……
“你要去跟我说声就是了,我带你去。”
“你还没回答那批货是做什么用的?”还要他带,这么麻烦。
“吃饭的时候不要谈公务。”他蹙眉。到底,他当时进这些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事过境迁,老实说他也不记得了。
他若这么回,会不会被瞪?
“还有,岛上矿坑的年产量这几年的数量也有点奇怪。”
布紫阳筷子挟了咕咾肉放进她小嘴,停止了她的滔滔不绝。
她嚼啊嚼。“还有……”
又一筷鲜甜的莲藕。
陶步荷眼珠转了转,红唇扬起某些浅浅的笑意。
看起来,不,不是看起来,是笃定,他怕死了这些东西。
第六章
“纳福,陶姑娘人呢?”
下人眼中越见人味的布紫阳,难得忙碌两天后回到水苑。
“禀岛主,陶姑娘在书斋。”
茶没喝,就连素常爱换衣服的例行习惯也省了下来,布大爷一旋身出了水苑往书斋去。
片刻又片刻后。
“平安,陶姑娘呢?”他的声音隐晦了。
书斋里只有后来被派来递茶水的平安,几案那一落落乱得可以的帐册、租约也不见了,难得的窗明几净。
“姑娘说要出去走走。”
“她出门你为什么没跟著?”打雷了。
“主子没吩咐,姑娘也说她去去就回来。”这主子在书斋出现的频率好像高了点,还夹杂闪电。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真是会被小笨蛋气到爆。
“约莫酉时的时候。”
“那么晚还放她出门,你没脑袋吗?”迁怒、迁怒,这绝对是迁怒。
本来胆子就最小的平安吓破胆,咚地跪了下去,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主子不曾交代不许姑娘出门。”
“嗯?”还狡辩?
平安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布紫阳拂袖而去。
跟他玩捉迷藏是吗?
他偏不玩,就不信那丫头不回来!
但是——
天色已暗,那个丫头不知道天黑后的岛上路有多难行,万一要是跌下海……他越想越觉得悚然。
“混蛋!你最好不要出事,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给她活儿干,原来是想找点事给她,没想到她认真的程度直逼专业帐房,十几天不眠不休,废寝忘食,每次去书斋探她,餐盘要不是完封未动,要不就是挑灯夜战,夜深时,他少有的良心会有些后悔把这么重的担子丢给她,可是她认真专注的模样却更深的撼动他的心。
他没把女人放在心上过。
她要是肯像那几个侧室的爱慕虚荣,只想获得享受,他对她的感觉也许可以简单些。
他抹脸。
该死!他胡思乱想什么?!他恣意妄为的生活自从陶步荷这丫头来了之后,似乎完全走样。
可是他从没想过要把以前那种没有她的日子找回来。
他在水苑踱来踱去,搞得纳福跟迎春提苦心吊著胆,就连外面护卫森严的手下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饮食无味,就连泡澡也泡得心浮气躁。
认了!
他再不出门把那女人找回来,今夜不能睡的人肯定是他。
他诅咒了声,认定方向后提气以非人的速度跃上银杏树梢头,如同夜魅般的扑向他处,瞬间不见人影。
眼看主子找人去了,倚在水苑门外的迎春却合十起双手,“姑娘啊,你就别让主子逮到人,要是被逮著迎春也保不了你啊。”
“你胡说什么?姑娘要是有个万一,我看你我就等著被剥皮吧!”纳福凉凉回话。
不过,这陶步荷到底出门走走,走哪儿去了?
原来自从来到逍遥岛上,她还没有认真的把这岛屿给逛上一遍。
纳福、迎春、平安这三个丫鬟没有主子的命令哪也不敢去,至于那位主子最近又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她闲了两天,想说出去闲晃一下应该不碍事。
这一晃却发现天黑后别说人影,就连白天汪汪叫的小黄狗也都没了踪影。
这逍遥岛的晚上只有一粒黄澄澄的月亮挂在高处,没有灯笼的她比瞎子摸象还要惨。
这下回不去了。
怎么办?
海风一阵阵,吹得她透心凉。
怎么办?
初冬的海边一入夜竟然这么冷。
“紫阳……”
“哼!”
咦,“紫阳?”
“以后你要再这么任性妄为,看我怎么整治你!”
谁?不管谁,只要是人就好。
她慌乱的站起来,一不小心踩了裙子。她认得那声音……
“你给本大爷小心,要是掉进大海,看我理不理你!”看在她刚刚喊了他的份上,那顿屁股就算赏了她。
她才不理布紫阳的威言恫吓,呜咽了声,扑进他胸膛。
看著她埋进怀里的头颅,怀里搂著她冷得像冰块的身子,抱紧的同时也火力全开。
“女人不好好呆在家里到处乱跑……”没讲完就捱了陶步荷的粉拳一阵乱打。“下回出门要带个人,要不,也要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你又不会带我出门。”
布紫阳撇嘴,“谁说的。”
她抽抽噎噎。
“你把我的衣服哭湿,我可先声明它很脏。”不知道要怎么安抚女人的男人,只会温柔的环住她,极尽所能的给她温暖,那张嘴还是得理不饶人。
“真的吗?你以后会带我出门?”抬起泪眼,水汪汪的眸子里闪著不敢置信的光芒。
布紫阳被她眼中的亮芒蛊惑了。
“我是什么人,讲话一定算话。”
“你真好。”她悄然的叹息了。
“我听过百万种恶毒的评语,就是没有谁说过我好。”恶魔、妖道、邪魔歪教、杀人不眨眼的暴徒……
“我们回家吧。”
“好。”他说回家,陶步荷满心欢喜。
再度对上他美得不像话的凤眼。“你真漂亮!”
布紫阳轻敲她的头顶。“我是男人,以后赞美我别用这种娘娘腔的字眼。”
偎在他胸膛,逐渐获得暖意的陶步荷笑了。
“遵命,岛主大人!”
“叫我名字。”
“不行,这于礼不合。”
“你刚刚明明叫了。”
“我只是意思意思的叫看看会不会有人出现嘛。”
“我喜欢你喊我名字的样子。”
陶步荷也没力气跟他争辩,反正这岛上就他最大。
喊就喊。“紫阳大人。”
他好想叹气。“去掉后面两个字。”还有,“不许再说于礼不合四个字。”
“你要求真多。”
“我要求多?”
“不是吗?”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变深了?
布紫阳笑得春风得意。
“有机会我会让你真正体会,什么叫做我的要求!”
陶步荷有些目眩神迷。
那是什么感觉?怎么,心里温柔美好得像揣著只振翅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