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他正在努力开创事业版图,忽略了妻子,就连妻子临盆,他都还在国外开会。
他一向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也一直以为妻子知道他的努力都是为了她,但很显然的,事实并非如此,她甚至怀疑起他与他的初恋情人有牵扯。
他对初恋情人,或许悸动还在,但是她已为人妻、为人母,他又怎么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只是与她保持著联络,试著保存那一份纯纯之爱,一直到她与不成材的丈夫离异,带著孩子投奔他时,他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他试图想与初恋情人保持距离时,她才告知因前夫无用,而她又得了癌症,或许不久人世,所以她才急欲托孤。
而那个“孤”,自然就是靳曜。
在初恋情人终于身故之后,他正式收养了她的小孩,改姓为靳,成为他户口内的长子,为的是一个承诺。
只是,妻子却误会了这一切。
她以为她即将失势,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产子,所以在医院茫然的那一刻里,才会有了换子的决定。
接著,错误就产生了,他的女儿变成了儿子,而那个无缘的儿子,却在三岁时因病早夭。
还记得那阵子,妻子曾在梦里哭喊著,把她的女儿还给她……那时只担心她受的刺激太大,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失去次子之后,妻子一直失魂落魄,纵使没有说出口,她也不肯相信,靳曜真的不是他的孩子,总是冷漠的对待他。
直到如今,见他不但不阻止靳曜与以璐的事,反而还衷心希望两人能开花结果时,妻子才完全的相信,靳曜真的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千辛万苦的绕了一大圈,女儿总算是回到他的身边,他迫切的想给予她一切,只是……她目前唯一想要的,他却给不了她。
这个该死的靳曜,竟然这样躲起来了?!
“你听爸的话,先跟我回家住几天,他一定会回来的。”靳父仍不忘游说著裴以璐,要她重回靳家。
只是在心情纷乱的现在,裴以璐希望能再给彼此多一点的时间,并不想搬回去。
她一直不肯对自己承认,她其实有著私心。
进了靳家门,入了靳家户,那她跟靳曜不就成了兄妹?
她一直只欣喜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没有想到,他们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在一起……
她甚至没想过,这对靳曜是个多大的冲击,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又怎么能在一起呢?
她好自私,竟然从来都没想过这些。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裴以璐咬著唇没有回答,垂下了目光。
靳父见以璐丧气的模样,心被狠狠的揪紧。
身为一个长者,他自然能猜出以璐的心思在担忧著什么。
如果以璐入了靳家门,那靳曜又该置自己于何地?
如果他们真要有未来,誓必他得终止对靳曜的领养,让靳曜回归自己的姓……这改变的不只是身分证上的名字,还有靳曜的人生。
商场生态见识太多,已让他能预估出人们的恶言恶语,不外乎让靳曜由一个天之骄子,变成被扫地出门的养子……他又如何能忍心?
但,怎么说人都是自私的,他不愿让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于是,舍下靳曜似乎是唯一的决定。
而显然的,裴以璐也看出他没有说出口的决定,因此更加郁郁寡欢了,所以这阵子,只要一有空,他就挪出时间到靳曜的办公室陪她,心疼他可怜的女儿。
正当办公室一片沉静之时,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在看清门前高大的身影时,裴以璐的表情陡然凝结,一瞬间几乎连心跳都停上。
靳曜的表情也好不了哪里去,原先想好的话,在此刻全被忘得一干二净,只能怔怔的望著这个礼拜来朝思暮想的身影。
“靳曜!”待裴以璐一回过神,她高兴的露出笑容,往前跑了几步,伸手就要触碰他,只想证实这不是她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幻觉。
只是,裴以璐伸出的手却落了个空,只因靳曜猛地退后几步,像是十分厌恶她的碰触。
裴以璐先是一怔,亮眸中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片绝望的冷寂。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却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他的决定,他的选择。
他,不要她了。
绝望的太彻底,心在地上碎成一片,裴以璐痛苦得流不出眼泪,只能哀伤地摇摇头,颤抖的红唇甚至漾出微笑。
罢了……
很多事情,强求是没用的,尤其是感情,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我马上就走。”靳曜简单扼要地说,语气冷酷。
“你不用走。”裴以璐平静地说道,仰起头来望著他。
在他的冷漠与疏远之后,裴以璐再也没有勇气继续留下来,再也没有了……
“我把办公室还给你,该走的人是我……一直是我。”裴以璐的尾音结束的有些无奈。
“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对不对?”裴以璐努力撑起笑容,一双澄眸直直的望著他,想记清楚他迷人的模样。
靳曜静默地看著她,一句话也没说,双手握成拳头,为的是不让自己冲上前,去拥抱看来如此无助脆弱的她。
“离开这里……”靳曜缓慢地下结论,紧盯著她苍白的小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回家去吧。”回去呵护她、守护她的靳家去吧,那才是她应该存在的地方。
纵使被她利用了,在愤怒之后,他发现他还是好爱她,没有办法埋怨她。
她只是取回原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纵使伤了他,也是他该偿还的。
闻言,裴以璐紧紧的闭上眼,心中那处鲜血淋漓的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终于……开口赶她了。
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应该离开了……
她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是她先居心不良,先做错事,又说错话……他这么对她,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好,我回家。”裴以璐缓慢地呼吸,徐缓的点头,允了他的要求,如花瓣般的唇,勾起一抹忧伤的微笑。“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你好好工作……”
裴以璐慢慢地朝门口走去,在握住门把时,还是忍不住的回过头,说出她最诚挚的道歉。
“那句话……真的只是赌气,真的是无心……”裴以璐紧咬著唇,用疼痛来压抑住她的眼泪。“请你相信,我对你……一直很认真。”
语毕,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在带上门的那一刹那,她也一并关起她的心门,放任灵魂在角落里偷偷哭泣,再也不让人知道。
那句话,指的是……她说利用他的事。
她没讲,但是他知道,一如她知道这句话对他的伤害一样。
靳曜按著双眼之间,牙根紧咬,让自己钉在原地。
天知道他在看见裴以璐眼眸中的绝望时,他全身颤动,几乎压抑不下冲上去拥住她的欲望。
但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缓慢的,靳曜转眸迎向养他长大的“父亲”,最后一次喊出这个称谓。
“爸,既然以璐已经找到回家的路,那现在也是我该退出靳家的时候。”靳曜主动提起这个思索了一个礼拜的决定。“是该办‘终止领养’的手续了。”
“你?”靳父一惊,他正困扰著如何跟靳曜谈到这件事,只是,他仍不得不提醒靳曜利害关系。
“你知道一旦办理终止领养,你将丧失继承权吗?”这是一笔多大的财富,许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