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蒙,你的斗篷,四公主特意送来还给你的。”瑞庆把敏柔交代他收好的斗篷拿出来递给贝蒙。
捧著斗篷,贝蒙若有似无地叹口气。
“四公主昨天又来过了?”贝蒙揉了揉眉心。
“是呀,不只昨天来过,一个时辰以前还来过一次。贝蒙,四公主为何天天来找你?”瑞庆奇怪地问。
贝蒙匆然想起来,那天敏柔要他当值时早一个时辰进宫,而他完全忘了她的吩咐。
“四公主说想跟我学武功。”他把斗篷慢慢挂回架上。
“跟你学武功?”瑞庆噗哧一笑。“公主学武功想干么?准备用来教训额驸的吗?”
“谁知道。”贝蒙淡笑,转移话题。“今日有谁进了大内?”他低头一面系腰刀,一面走出侍卫值房。
“皇上在养心殿召见几个贝子、贝勒爷,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应该快出来了吧?”瑞庆走在贝蒙身后,刚转进乾清门,就看见敏柔从月华门走来。
“贝蒙!”敏柔用力扬手,翩然笑喊。
“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自个儿小心应付啊!”瑞庆用肘子顶了顶他,然后往前快行几步,朝敏柔躬身行礼。“瑞庆问公主安。”
敏柔点点头招起他后,迳自朝贝蒙走过去。
“贝蒙,我有些话想问问你。”关于那双困扰了她一夜的宝珠,她有太多疑惑想要问清楚。
“公主只管问。”他垂眸,避开那双看人从不掩饰的眼眸。
“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吧。”她直勾勾地看著他。
秀婉吓了一跳,公主要和御前侍卫找无人的地方独处,这还有没有规矩了?万一闹出丑事来,她还有命活吗?每回敏柔要来乾清门找贝蒙,她就提心吊胆,偏偏她一开口劝就招来敏柔一顿骂,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敏柔提出的要求非同小可,她不劝阻不成了。
“公主,宫规是不许与侍卫单独相见的。”秀婉硬著头皮劝阻。
敏柔冷瞪了秀婉一眼。“只要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秀婉为难地看了看侍卫们,三个侍卫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主,属下不能擅离职守。”贝蒙率先开了口。除了用淡漠和恭谨来保持距离,贝蒙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敏柔似乎洞悉了他的坚持,无奈地叹口气。
“好吧。”她放轻声音,用低得只有贝蒙可以听得见的音量说道:“贝蒙,我问你,你可曾见过一种像拳头那般大,面上雕著龙麟,而且还发出柔柔异光的宝珠?”
贝蒙一听,脸色骤变,目光迅疾地朝梁架上扫过一眼,然后跨两大步上前,近近地俯身愕视她。
“公主见过龙珠?”他嗓音压得极低,眼神变得凌厉。
“龙珠?”敏柔被他震惊的反应感染,小心地低声轻喃。“原来那两颗珠子叫龙珠呀……”
两颗珠子?!贝蒙的表情更为惊骇了。她知道的是两颗,也就是说,不是从他这里看见的,就一定是从衍格贝勒那里得知的!
“公主,是谁告诉你的?”他脑中轰轰乱响。把四颗龙珠分开,分别藏在他和衍格身上,这个秘密是只有他和衍格才知道的,她是如何得知的?
“没有人告诉我……”她注视著他脸上慌乱焦躁的神色,也隐隐开始不安。看样子“龙珠”是他极看重的东西,可是既然他如此看重,为何要随意搁置在乾清门的梁架上呢?
“没有人告诉你?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脸愈靠愈近,双眸微眯,专注地审视她。
“我……”她心虚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身上温热的男性气息形成一股压力,困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贝子、贝勒爷们要出宫了!”瑞庆大喊道。
贝蒙倏然回神,转头看见七、八个贝子、贝勒爷鱼贯走出月华门,一路谈笑著朝这里走来。
“别担心,我不会乱说的。”敏柔踮起脚尖,在他耳旁小声地说。
贝蒙愕然转望她,从敏柔清澈的眼瞳,懵然的O笑颜,可以看出她对“龙珠”知道得并不多,至少这点让他放心不少。他确定自己那夜将龙珠放上梁架时不可能有人看见,所以把一切怀疑都指向了衍格。衍格常进宫,肯定和敏柔有过不少接触,他相信龙珠的事一定是衍格不小心透露给敏柔知道的。
他在心中暗暗咒骂衍格多嘴。
敏柔和贝蒙看似亲密的这一幕碰巧让永扬贝子看见了。
永扬贝子是康熙帝皇长子允提的孙辈,允提在大位继承斗争中被康熙革去爵位,终身禁锢,从而祸及子孙,二十多年来子孙辈都无法抬起头来做人,永扬自小便是在这样备受冷落的环境中长大的。
反观怡亲王允祥则不同,在雍正即位后,深得圣宠,怡亲王诸子格外受到封赏照顾,连女儿也被雍正帝收为养女,封为和硕公主。同是康熙帝的孙辈,两府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对此永扬难免心怀妒恨,尤其每回进宫,看见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敏柔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四皇姑,让他对敏柔更是厌恶憎恨。
雍正驾崩,乾隆即位后,永扬之父终于复了爵,永扬也受封为贝子,自此以后境遇才算渐渐好转。反过来看敏柔,却已不如雍正在世时那样受宠了。
当永扬渐渐受到乾隆重用,而敏柔失去雍正这座靠山,等著接受指婚下嫁的命运时,他就越发不把敏柔放在眼里了。
“唷,四皇姑怎么也在这儿?”永扬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敏柔和贝蒙。
永扬身旁的贝子、贝勒爷们见了敏柔,一声声地请安问好。
敏柔淡笑回礼,轻瞥了永扬一眼。
自小她和永扬就不对盘,在宫里见了面向来脸寒如冰,他虚情请安,她便假意回礼。但近年来,她感觉到永扬对她的态度愈来愈无礼,目光愈来愈轻蔑,甚至说的话也愈来愈讥讽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是永扬的一块心病,可惜她偏不是那种愿意容忍而且逆来顺受的人,更看不惯他外表道貌岸然,但私下却等着抓她把柄的样子。
“见了我也没问个安好,永扬,你有没有规矩?”敏柔冷冷轻哼,她不爱摆架子,但是面对永扬这种人,她就偏偏要摆上一摆。
永扬脸色微僵。
“问四皇姑安。”他咬了咬牙。
敏柔骄矜地点点头。她这一做派完全针对永扬而来,倒让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的贝蒙有些看傻眼。
贝子、贝勒们朝敏柔行礼告退,一一走出乾清门离开大内,永扬走过贝蒙面前时刻意抬头打量了几眼。
“四皇姑跟个一等侍卫在乾清门前咬耳嚼舌,只怕也是不合体统吧?”永扬冷笑一声。
“永扬贝子,别生事!”弘升贝勒沉下脸拉扯他。
“你就等著抓我的小辫子吧?”敏柔从永扬眼中看见深深的揶揄幸灾乐祸。“觉得不合体统,你大可到皇上跟前告我一状去,用不著在这里碎嘴!”
“我怎敢告四皇姑的御状,何况告这御状也没多大意思。”永扬冷笑,嘴里继续不饶人。“四皇姑芳龄二十有二了吧?寻常女子这年纪早就生儿育女了,但四皇姑的额驸却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四皇姑芳心寂寞,见著年轻英武的侍卫情不自禁想亲近亲近,也不算是什么大罪,只要不闹出丑事就行了吧?”
敏柔咬紧了唇,心中怒火烧进眼眸,气得想扑过去撕下那张可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