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蒙怔望著她,那双宛如上好黑珍珠般的晶莹美眸,隐隐漾著忧愁和无助,直直透进他的心底。
“我知道怡王府离此不远,咱们快去快回,迟了哪里都走不了了。”他知道怡王府的方向,没有多加思考,就带著她直奔过去。
转过一个胡同口,就看见巍峨壮观的怡亲王府,敏柔欣喜地奔上前,在紧闭的朱漆铜钉大门上轻轻拍打著。
“开门!我是敏柔公主,快开门!”
石狮子旁的右侧边门忽然开启了,王府总管太监悄悄探出头来,一脸惊惶地看著敏柔。
“公主?是公主吗?”总管太监看著男装的敏柔,半天不敢认。
“是我呀!全福,我回来看额娘了,让我进去!”敏柔开心地喊。
“奴才不敢作主,公主,奴才去请王爷来。”全福畏畏缩缩地把门关上。
敏柔吃了闭门羹,傻傻地呆站住。
“有点不太对劲……”贝蒙敏感地张望四周。“难道宫里已经派人找到这里来了?”
“这么快?”敏柔一听,惶然不知所措。
门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边门再度打开,出来的人是袭恰亲王爵的弘晓,敏柔的二哥。
“哥!”敏柔冲过去,亲热地挽住弘晓的手。
“快走!大内侍卫此刻就在正殿里,千万别在这里逗留了,快走!”弘晓脸色凝肃,用力将她推了出去。
贝蒙一听有大内侍卫在,立刻抓住敏柔的手拉著她走。
“哥,额娘……”敏柔慌张地喊著。
“额娘没事,她要你别记挂著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弘晓深深一叹,留恋地看她一眼,然后重重地把门关上。
敏柔眼圈一红,眼泪不争气地滚下面颊。
“快走,晚了就走不了了!”贝蒙拉著她奔向朝阳门码头。
敏柔一路跑,一路掉泪。
她不想哭的,可是回到家门口了竟然还是不能见到额娘,她的心就是揪得难受,眼泪就是无法控制的掉。
看敏柔哭成泪人儿,贝蒙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你现在是男人,哭成这样可就不像男人了。”
敏柔听了他的话,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两位爷,船行已过通州了,你们可以出来了!”船主在前舱高声唤著。
藏身在船舱底的贝蒙和敏柔,从一袋袋的药材堆里钻出来,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都快闷死了,一颗东珠换来这身药材味!你该挑个运茶的船才对,至少茶香好闻多了。”敏柔一边爬上船舱,一边对著贝蒙嘀咕。
“我没挑装咸鱼的船已经不错了!”贝蒙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啊?什么是咸鱼?”她挑眉疑问。
贝蒙没辙地叹了口气,这位娇娇公主不只不知人间疾苦,连嬉笑怒骂的话都听不懂。
“我们能逃出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请你记住,我们现在不是在皇宫,我也没有习惯侍候别人。”最好丑话先说在前头,免得她成天摆出公主的架子来,他可是无福消受。
敏柔水汪汪的明眸古怪地盯了他半晌。
“为什么这样看我?”他皱眉,慢条斯理地爬到后舱坐下。
“好奇怪,你一离开京城好像就变了个人似的。”她跟著来到后舱,在他身旁坐下。
“是吗?”他用眼角斜瞟著她。
“是!你对我凶多了,而且愈来愈不客气,愈来愈不耐烦。”她用力点头,并且加强语气。
贝蒙冷眼觑著她。不会吧,才刚刚离开京城而已,她的公主脾气不会就犯了吧?要他整天战战兢兢、说好听话哄她开心,他可受不了。
“不过你放心,我不介意。”她施恩似地笑了笑,然后把头缓缓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感觉挺亲热的,大哥——”
那一声拉长尾音的“大哥”,让贝蒙倒抽一口冷气。
“拜托你,在人前要装得像个男人,免得被人误会!”他把靠在肩上的头轻轻移开。
“有什么好误会的?我们不是兄弟吗?”她抬手搭上他的肩,一副跟他兄弟情深的模样。
“是兄弟也用不著勾肩搭背!”贝蒙忙不迭地推开她的手,起身坐离她一臂之遥。
就在这时,敏柔看见了窗外的景色,她低呼一声,忘情地趴到窗前。
“哗!太美了!”她的眼眸迸发出光彩。“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实在太美了!”
一轮红日缓缓沉下宽阔的江面,冉冉将江面染红,也染红了她明净皎洁的脸蛋。
贝蒙看著,失神了好一会儿。
“你看见了吗?”敏柔喜悦地回眸,突然捉住他凝视的目光。
“二位爷,吃点东西吧!”
船主的声音唤回贝蒙的神智,他连忙把眼光移开。
“船上没有好东西招待,二位爷委屈些,先填饱肚子吧!”船主从前舱捧来了馒头和几碟菜,含笑招呼著。
敏柔的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可看一眼菜色,均是腌咸萝卜、咸鸭蛋、豆腐乳这类酱菜,只有蒸得白白胖胖的馒头看起来可口一点。
“这黑呼呼的东西是什么?”她指著一碟看不出是什么的菜问。
“这是红烧肉末,夹馒头可好吃了。我从江南运米上京已经半个多月了,船上没什么新鲜菜蔬,二位爷将就著吃吧。”船主一边咧嘴笑说,一边掰开馒头把肉末和腌咸萝卜夹了进去。
贝蒙拿起筷子递给她,她把筷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而后不放心地拉起衣袖猛擦。
见状,贝蒙白了她一眼。
“怕脏就不要出门!”他一手拿起馒头,夹了些肉末,塞进她手里。
敏柔撇撇嘴,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咸得呛人的味道就是船主说的“可好吃了”?
“二位爷想必出身富贵人家吧,没吃过这些下等人的东西。”船主笑咪咪地看著他们。
“老人家别这么说,我自小在北方驻军里长大,什么苦没吃过,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贝蒙淡笑著说。他虽然出身上三旗,但高贵的出身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好处。
“这位爷的话我信。”船主笑道。“您肩背厚实,手掌灵活有力,看起来是个惯拿刀枪的练武之人,不过眼神中带著傲气,必然也有不凡的出身。老人家我走这条运河几十年了,看人是很准的。”
“的确很准!”敏柔吃惊地眨了眨眼,好奇心全被勾了起来。“那你看看我,你能看出什么吗?”
“我说了您可别著恼。”船主呵呵一笑。
“不会,说吧。”她大方地笑笑。
“您是女扮男装吧?”
此言一出,敏柔呆了呆,贝蒙则是大笑了几声。
“其实这也不难猜,你一定看见我的耳洞了。”敏柔不以为然地说。
“我老人家眼力不好,那么丁点的耳洞我倒是没看见,我看的是您的手。”船主胸有成竹地说。“您这双手是让人服侍惯的手,细腻圆润,东西没送到您面前,您不会轻易动手。再听您说话的声嗓、您走路的模样,还有一出手就是硕大的东珠,肯定您不是亲王府就是贝勒府里养出来的格格。老人家我是不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呀?”
敏柔张口结舌,除了没真正猜中她和硕公主的身分,但也确实相差不远,她这下子完全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老人家见多识广,我们这点小把戏哪里瞒得过你。”贝蒙笑了笑。
“带著王府格格私奔,你胆子可不小呀!”船主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