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担心,大不了不演戏而已,反正我也讨厌那个圈子,一直被当坏女人,瑞瑞也很没面子。”从前是因为她没有学历,只有一张美丽的脸蛋,赚钱最快的方式也只能这样,她无从选择,并不是恋栈纸醉金迷的生活。
她努力赚钱,是为了有一天能提供瑞瑞安稳无虞的生活,如果连她的女儿都与她渐行渐远,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还来得及,不是吗?她的女儿还爱她,她还来得及做点什么去挽救。关梓群的话如当头棒喝,她不要到最后,女儿对她只剩下恨。
瑞瑞想了想,终于腼觍地笑了。“那我想邀请悦悦,她对我很好喔!”什么都会跟她分享,还说要把关叔叔分给她……
“嗯,先睡吧!”
瑞瑞睡着了。
她们母女从不曾如此亲近过,她看着那张满足的睡颜,一整夜没有合眼。
她想了很多,也下了某个程度破釜沉舟的决心。
一旦决定要回女儿,势必得放弃许多,包括她如日中天的演艺事业,包括应付姨丈那一关……但是能换来女儿无忧的童年,这些代价,很值得。
“需要帮忙的话,拨个电话给我。”
仿佛来自那个雨夜的温暖,与关梓群的声音重叠。
莫名地,她就是相信他,没有理由地相信。
天色完全亮起,她悄悄挪开怀中的女儿,放轻动作下床,拿起手机离开房间
“关律师,请你……帮帮我……”
第四章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入包厢,邵娉婷已然在座。这令他有些意外,本已做好准备要再等她一个小时的。
“晚安,你来得真早,吃过了吗?”关梓群率先打招呼。
邵娉婷抬头笑笑。“今天没轧戏,送瑞瑞回去后,索性就早点来了。”
所以先前她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赶戏赶得昏天暗地,无法自主?
各自点了餐,关梓群打量她。“这里没有别人,你墨镜要不要拿下来比较方便?”
没办法,前阵子才传得满城风雨,得小心为上,连谈事情都得选密闭式包厢,要再被逮到话柄,就真的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邵娉婷拿下墨镜。今天的她仍是脂粉末施的素净脸庞,她想,他应该会比较想看见这样的她。
“今天那么早打电话给你,希望没打扰到你的睡眠。”
“没。我本来每天七点就要起床。”关梓群凝视她眼下的暗影。“昨晚没睡好?”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
“你误会了,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彩妆。”
得了吧!他还不至于瞎到分不清是黑色眼影还是黑眼圈。
懒得和她瞎扯淡,直接切入主题。“你说,要我帮什么忙?”
邵娉婷静默了下,敛去笑意。“正如你心里想的那样,瑞瑞不是我的表妹。”顿了顿。“你不问吗?”
何必问?“能那么相像,不是母女就是姊妹。”
她轻笑,虽然那抹笑看起来有点苦。“她是我的女儿,我生她的时候甚至还不满十八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去养另一个孩子?”
关梓群不搭腔,无声等着她往下说。
“一个未婚生子的未成年少女,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很茫然,只好将她交给我阿姨。前两年,阿姨过世,我曾经有想过要将瑞瑞接回身边,但是我不敢,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不知道要怎么向瑞瑞解释我们的关系,为什么表姊会变成妈妈,妈妈会变成姨婆……这样的僵局,就像是棋盘上隔着楚河汉界对峙的兵卒,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害怕打破现有的平衡,直到你跟我说了那些话……”
“我不知道瑞瑞那么不快乐,她每次与我见面,都表现得很开心——不,或许说我其实知道,只是不敢让自己面对,那份对她的亏欠。”
“昨晚我跟她把话说开了,才发现原来她那么早熟,接受度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高,很多事她其实都清楚,根本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释,她只怕妈妈为难而已……你说的没错,瑞瑞很爱我,而我不希望,有一天她会恨我。”
关梓群静静聆听,一面思考:“你说,一部分是担心瑞瑞无法接受,那另一部分呢?”
侍者送上餐点,中断了他们的谈话。
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续。“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重点。我已经决定要把瑞瑞接回身边了,但是两年前阿姨过世时,我就有找姨丈谈过,他不肯放手。”
“原因呢?”
“为了钱吧!瑞瑞在他们那里,我交付的生活费、教育费并不少,但是我知道,他们其实没有善尽照顾瑞瑞的责任。以前我阿姨在时,还有个人关心她,但是这两年,我姨丈开的小吃店生意并不好,入不敷出,加上他三个孩子一个刚要上大学、两个还在读高中,这也是不小的负担,得靠这些钱贴补。我提过要给他们一笔钱,但他们不要,他们只想把瑞瑞绑在身边当活人质,保障他们往后的生活无虞。所以我才会找你,如果我想要得到瑞瑞的监护权,该怎么做?”
关梓群凝思片刻,迅速将重点做归纳。“先从法律的层面来分析这件事。民法规定,旁系血亲在六亲等以内及旁系姻亲在五亲等以内,辈分不相当者,不得收为养子女,瑞瑞与你阿姨在六等亲内,且辈分不相当,所以我想当初登记时,瑞瑞的身分应该是婚生子女。但是要证明你和瑞瑞直系血亲的关系并不难,验个DNA就行了。”
“再来,瑞瑞在那里,并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虽无直接施虐,但疏于管教是事实。儿童及少年福利法第48条载明,若是监护人对儿童及少年疏于保护、照顾情节严重的话,那么孩子的最近尊亲属,得声请法院宣告停止其亲权或监护权之全部或一部,另行选定或改定监护人;对于养父母,并得声请法院宣告终止其收养关系。我们能证明瑞瑞在你身边可以得到更妥善的照顾,这些年,你与孩子有往来,同时也不曾间断提供小孩成长所需,并不算遗弃,你如果真的要打官司,我可以告诉你,我有把握。”
停了会儿,再接续。“但这是下下策,除非走到最后一步,否则我并不建议这么做。你是公众人物,与一般人不一样,事情闹开来你的损失只会更大,光是舆论、媒体的追逐,你吃得消瑞瑞也未必能承受,甚至可能会赔上你的演艺事业。你姨丈也正是吃定你这一点,不是吗?如果你不反对,告诉我你的底限在哪里,我以你的委任律师的身分出面和他谈,尽可能谈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如果他够聪明,会懂得权衡轻重,毕竟你是孩子的生母,真要闹上法院,他完全没有胜算,损人不利己,他何必?”
分析完了,喝口茶,见她不发一语,只是托着腮笑望他,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她还是笑笑地,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我烦恼了一个晚上的事情,被你三言两语一说,好像变得简单很多。”
“本来就没有那么复杂。”
“不,我觉得身边还是要有个男人扛事情,有肩膀的男人很帅喔!糟糕……愈来愈欣赏你了,怎么办?”
“……”为什么那么严肃的话题让她三两句话一说,就又不三不四起来?
他揉揉有些疼痛的额头。“邵小姐,我是因为答应瑞瑞要帮她,没有其他的意思。”请别做不当联想,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