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每次你不能答应我的时候,就会用这种口气开玩笑混过去,因为怕我难过,所以不能直接拒绝。”
“……”他没料到,瑞瑞把他的行为模式都摸熟了,这孩子心思好敏感。“你要礼物,我也送来了,都收到那么多礼物了还不满足啊?”
“我宁愿不要礼物,换爸爸陪我就好……”呢喃声渐轻。“其实,妈妈也很想你。”
一直到她睡沉了,他才动作轻缓地将怀中人儿移回枕间,下床替她拉好被子,关了灯悄悄退出房外。
门外,邵娉婷背靠墙面,不知在想什么,关梓群乍见门外的她有些许意外。
“出去再说。”她率先转身,关梓群随后来到客厅,她已经收拾妥当,桌上摆了两杯刚煮好的咖啡,就像从前一样……
心房一痛。从前……他们还回得去吗?
为掩饰心绪,他轻声道了谢,心不在焉地啜饮咖啡。
“你有急事吗?”
他微愕。“没。怎会这样问?”
“因为你一副很急着离开的样子。”她一针见血地指出。
“不是……”他是怕她介意,怕勾起她任何伤心难堪的回忆。
无法解释,只好匆匆转移话题。“他对你好吗?”
“谁?”她反问。
“你说佳期将届的那个。”关梓群涩涩地道。“瑞瑞和他相处还好吧?”
“他——”邵娉婷反应过来。“很好。”
“嗯,那就好。”他点点头,轻轻重复,像在说服自己。
“晚了,不打扰你,我回去了。”他放下杯子,起身道别。
坐进驾驶座,他没马上离开,靠在椅背上,透过挡风玻璃仰望天空,神情空茫。
真奇怪,明明是早有准备、也接受了的事实,为什么心还会空得发慌,无所适从?
车窗让人轻敲了下,他侧首,见她站在外头,连忙降下车窗。“还有什么事吗?”
“刚刚,忘了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现在结婚了吗?”
“当然没有。”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仍是本能否认。
“女朋友呢?还是预备交往的对象?”
“没有,都没有。”他目前的感情世界,干干净净,一片空白,除了她,已经没人走得进那块区域了。
她点头,突然告诉他:“我是单亲家庭,从小就很渴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不用大,不必奢华,温暖就好,有个男人真心地对待我、疼惜我。年轻时很单纯,以为这个愿望好简单,但是一路跌跌撞撞走来,才明白,这个最平凡的愿望,对女人来讲是多奢侈的幸福。”
“第一次遇见你,记住了你给的温情,好可惜分开得太急,我当时应该要紧紧抓住不放手的。”
“第二次遇见你,用了错误的形式产生交集,才会让我们都那么痛。”
“第三次遇见你,明明心动了,你却已经是别人的,我不能争取,不能将我渴望的幸福寄托在你身上。
“我们之间,总是有那么多的错误。所以这一次,我想问清楚。你能不能停留?你要不要爱我?你是不是别人的?你可不可以给我,我要的幸福?我不想一错再错……”
没预料到她会这样说,关梓群有一瞬间的惊愕,而后静静地、认真地听完最后一句话,他开了车门,在她面前站定,回以同样的专注。“我可以为你停留、我一直都爱你、只要你点头,我会是你的、你要的幸福,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做到最好,但我一直尽全力在这么做……可是你呢?你是不是还爱我?你忘不忘得了我的无心之过?你做不做得到将过去释怀,和我重新开始?”
这一回,她静默了下,认真思考。
“我曾经以为我不能,所以一年前我选择结束,不再彼此折磨。但是好奇怪,前半年的冲击过去后,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每次想起你,涌上脑海的不是难堪屈辱,而是和你相处那一年多的点点滴滴,是你的温柔和呵护。”
“其实不必任何人说,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不会蓄意伤害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你不解释,是因为已经做了的事情,它确实是错的,用再多的借口将它合理化,只会让你更觉得自己卑劣,所以你不为自己辩解什么。”
“然后我开始问自己,如果再面对你,我会是什么心情?刚刚,瑞瑞说对了一件事,其实……我一直很想你。”
她可以不怨、不恨、不怪,沉淀了所有的心情,独独就是无法不爱他,面对这个男人,她永远做不到云淡风轻。
一天,又一天,淡化伤口,蒸发泪水,益发深植在心底的,只剩下思念。
她想见他,很想很想。一直以来,她都只想在他身边停留,不曾改变过,也许一开始的相遇就错得离谱,但因为那个人是他,她情愿将错就错。
所以她今晚,早就已经打算好要问他这句话——
“我想结婚了,你要不要娶我?”
他定定凝视她,而后张手,密密地、牢牢地抱紧她,语调颤抖——
“我娶你,给你一个家。”
尾声
晚上八点钟,进到房里来,习惯性先上网收取邮件。
点开第一封,就看见气呼呼的控诉。
关先生,请管好你家的黄脸婆,我生气了!
附图是一张气得红嫩嫩的苹果脸,可爱得让人想捏一把。他迅速回信。“本人的贱内哪里惹到你了,关小姐?”
约莫过了十分钟,又有新邮件进来。
她居然说我年纪还小,不可以现在谈恋爱!
你听、你听!多八股的一句话。女人老了都这么会碎碎念吗?
要知道,就算是古代,女子十五及笄就可以嫁人了!
难怪今晚餐桌上,某人小嘴嘟得可以吊三斤猪肉,赌气不帮妈妈吃红萝卜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关梓群摸摸下巴沉吟。
基本上,他也觉得她现在谈恋爱真的早了一点,不过某人现在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想扫台风尾。
关小姐,现在是西元2007年,再说,就算你活在古代——要我提醒你吗?你、才、十、二、岁!离及笄也还有半个长城的距离,请先把这半个长城爬完。
回完这封邮件,他拿起老婆替他准备好、叠在床边的换洗衣物进浴室,洗完澡出来,擦擦滴水的头发回电脑前,顺手按一下“重新整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向着妈妈,妻奴!
我觉得自己好可怜,在这个家都没有人听我说话,没有人了解我的想法。
反正你现在有妹妹了,我已经不重要了,哼!
关梓群失笑出声。
这是哪一出乡土剧的对白呀?
请恕你爹我孤陋寡闻,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叛逆期?
最好我都没有向着你啦,上个礼拜为了答应你去穿耳洞的事,被你妈念到臭头,差点没赶我去睡客厅,小鬼,请感恩一点好吗?
还有,我当然不会说什么十八岁以前不准谈恋爱的八股台词,但是坦白说,我个人真的觉得那个追我女儿的家伙……有点鸟,我们家一朵美美的鲜花,可不是要养出来插在……某动物的排泄物上的。
送出这封邮件,靠在床头看杂志的关太太终于看不下去,出声道:“喂,你们父女有完没完?人就在对面房门而已,不会直接过去说吗?一整晚传来传去是怎样?”
还在她眼皮底下非议她咧!谁借他们的胆?
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没好气地拎来吹风机替他吹头发。
“你不了解,那是我们独特的感情交流方式。”妇道人家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