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气死她了,臭老头到底还要惹多少麻烦让她收拾呀?!她真的很不想再管他死活,真的想让他尝尝自己搞出来的苦果,真的想对他见死不救,真的真的——
呜呜呜呜……
他现在被押走,要是她们母女三人筹不出钱,他知不知道他可能会饿上一个礼拜没饭吃或是被活活打死呀?!他为什么就不懂得爱惜自己,不要让家人替他操心这又担心那的呀?!
鸣呜呜呜呜……
他以为她们一家人会希罕他赌赢后买回来加菜的东西吗?!她们才不希罕,她们情愿他是用劳力工作领到的薪水买些简单的卤味小菜,她们就能吃得很满足很快乐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回不来怎么办?!要是没办法把他救回来怎么办?!
她有那个能力吗?她还能遇到盐酥鸡伯伯那么好的人愿意帮助她,让她渡过难关吗?若是没有呢?这一次要是过不去怎么办呢?
陶乐善哇的猛然大哭,所有在心里走马灯一般快速奔跑的埋怨愤怒担心害怕终于压抑不住,一古脑地倾泄出来,而且这么一放纵就再也抵挡不住。
火燎原松口气,他不怕她哭,只怕她不让自己哭。
她赶着想回去安抚妈妈和姊姊,却忽略她自己的情绪该怎么平抚,她忍着不哭,将双拳抡得那么紧,咬着下唇的力道那么不留情,用咆哮掩盖恐惧,以为竖起全身的刺就能让人以为她够坚强,她哪里有呀?她娇小、敏感又脆弱,都没有人看见她肩头常常颤着,她对未来没有安心过,又逼着自己勇敢面对,她几乎快被压垮,疲累得让他想助她一臂之力,帮她支撑一些重量,不让她这么辛苦、这么勉强。
「乐乐。」他叫她的名字,拍拍她的背,摸摸她的短发,没有其他的安慰,没有阻止她掉泪的安抚,就只是重复着这样的举动。
她把他抱得更紧,双臂环在他腰后,十指缠成小结一样,贪婪地依赖着他,半边脸颊全塞进他的胸口,贴得没有半点距离,大把大把的眼泪濡湿了黑色衬衫,那部位正是最靠近他心脏,她在哭,让那部位揪紧疼痛。
抖动的肩终于在八分钟后缓缓平静下来,海啸过去,一切开始走向风平浪静,但她环着他的手臂没有放松力道,还是贴着他的胸口,让他稳健的心跳陪伴她收拾情绪。
不哭了,却也舍不得离开。
「好一点了吗?」他问。
她点点头,脸颊摩搓到他的衬衫扣子,带来不舒服的感觉,她还是不走。
「脸被扣子划到了。」他低头的角度不难发现她脸颊上的红印子,他想调整两人的姿势,她不满意地咕哝,敌不过他右掌掬起她脸蛋的力量——
她哭得好惨,整整八分钟的大水泄洪,让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眶可怜兮兮的红了,残存的泪水都还在眼窝周遭,鼻头也红,嘴唇还在抖,脸颊因为死命贴着他而留下摩擦衬衫布料的浅浅痕迹,连扣子圆圆一颗的印子也陷在脸颊中央,她看着他时,眼底有一丝尴尬,好像被人看见她哭,是生命中的一大污点,也像在担心他鄙视她的软弱。
他俯下脸,大拇指滑过她眼窝肌肤,将那一片湿濡转移到他指腹,接着他更靠近她,鼻心碰到了鼻心,他的唇,贴上了她的,而张开嘴,让彼此吻得更深的人,是她。
热烫的唇,急促的呼吸,晕眩的意识,她揪紧交叠在他身后的拳,捉紧他的衬衫,她就快要被燃烧起来了……
他的气息灌进口腔鼻腔,粗犷而强悍,她不记得那一晚他有没有吻过她,是不是也像现在火热?她一直试图回忆起来,但是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所以这一次,她要牢牢记着,把这种感觉烙印下来,绝对不要再忘记。
「我不是因为想安抚你才吻你的。」四唇短暂地离开胶着,吐纳着彼此肺叶都需要的氧气,小小的空隙之际,火燎原贴着她的额心,低沉说道。
「我也不是因为想被你安抚才吻你的……」她回答得有些不服输。
「哦?那你是因为什么?」
「……我、我想确定我之前那一次有没有和你接吻过。」好瞥脚的理由,她明明就是贪恋他的味道,明明就是想和他贴近,如此而已。
「确定了吗?」
「不确定。」
「问问我的右手。」
「问你的右手干嘛?」
他举起手朝她招了招,那动作像点头,然后他说话了,但故意压得更低,模仿另一种声音:「有,她咬得我都淤青了。」他的「右手」发出抗议。
「我……」
「要不要问问我的左手?」右手放下,左手伸出。「有,我的淤青比右手多好几个。」
「你……」
「想不想问问我的脖子?」
「不要!」这次她终于抢到开口的先机,使劲摇头,反正一定没好事。
「真可惜,我的脖子也很想抱怨它被某人的唇又吸又咂,隔天都没脸出来见人。」他好惋惜地叹气,「还有我的嘴,它有句话一直很想说。」
不要问他的「嘴」想说什么、不要问他的「嘴」想说什么、不要问他的「嘴」想说什么……
可是她很想知道他的「嘴」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他看穿她的求知欲望,也很乐意回答她,只是怕她没听仔细,所以贴心地挪近她一些:
「它说,下一次可不可以别咬那么用力,都破皮了。」
终于得到那一夜有没有吻他的答案,陶乐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像在数落她的技巧拙劣,虽然那也是事实啦。
「……我想听你那张『嘴』再说说看,它刚刚为什么要吻我?」她红着脸将这句话说齐,「是因为同情我吗?」还是因为看她哭得那么凄厉,想用亲亲小孩的方法让她止哭吗?
火燎原先用指腹磨蹭她红红的唇,而后以他的唇代替指腹,没有深吻,像是羽绒轻刷而过,她震了震,这种方法反而让人更敏感,他低笑:
「它说,它很想念你。」
陶乐善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回答了什么,她有说话吗?有,或许也没有,她忘了哭泣,忘了害羞,忘了对陶谨慎的气愤,忘了害怕,只记得他的唇瓣有多温暖,尝起来有多柔软,他爱怜地轻啄她,让她浑噩,也让她满足吁叹。
但现在不是和他耳鬓厮磨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做。
她逼自己离开他的怀抱,口气好遗憾:「先、先欠着,过几天再继续……」不是到此为止,欠着是一定要还的。
「好,欠着,我们先处理小事。」
救陶谨慎,小事。
第五章
「两百……」
如果后头加上的单位是「元」的话,多好。
两百块,她把钱包里的零钱凑一凑就能解决,两百万的话,她无能为力。
陶家妈妈和大姊还在哭,淅沥哗啦,看到陶乐善回来,雨人一左一右抱着她,哭得更凄厉,陶乐善冷静地拍拍左边的妈妈,要妈妈别哭,再拍拍右边的姊姊,要她顺顺气,记得呼吸。
前不久在他怀里哭到岔气的小女人,摇身一变,成为别人的支柱,火燎原一点都不因为这样的发现而替她觉得骄傲,相反的,她表现得让他好想再将她抱回胸前,任由她哭泣或撒娇,任由她把他当成大树在攀。
原来是这样的家庭环境造就出陶乐善不哭又强韧的个性,她并不是这个家里最强壮的人,却撑起太重的担子,小小的双肩,负担着母姊的伤心难过及害怕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