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时不刻想她,工作时想、开会时想、开车时想,想她的倔强,想她的快乐幸福总在发现自己时消灭,也想交缠时,她美丽的胴体浮上淡淡红晕……他变得不容易专心。
他明知她是骗子,为何执意待在她身边?他知道她所有东西都可以出卖,连感情都有议价空间,怎还是分分秒秒想著她的容颜?
只是惩罚吗?他不确定了。
他不断提醒自己,这个女人没有真心;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沉沦下去。他知道她不是小爱,知道她不像小爱,可这一大堆的“知道”,无法阻止他向她趋近。
他惶恐了,他预感著旧事将要重演,他会再度爱上她,而她仍然无所谓。
于是,他打电话告诉若筑,等他回美国,就结婚吧!若筑考虑三秒钟,然后同意。
电话挂上,竞天吐口长长的气,却发现,没有意义。
于是,他又来了。
他在厨房与她燕好,他的激情,热烈得无从理解,他一再做同样的事,一再将自己挤进她的生命。
亘古的旋律和著混浊的喘息,他在她身上释放热情。
她的头发散乱,苍白双颊泛起红晕,上衣被褪到胸口,嫩白的颈间胸脯,处处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对她,不曾温柔。
他从她身上离开,她默默转身整理衣著。
他听见她溢出一声微小的叹息,冷笑浮起。不甘心吗?是她要出售身体。
竞天端起台上的蛋糕,走到客厅,泄恨似地一口一口挖食。
随后,她也离开厨房。看一眼他的背影,小也自问,他们之间,将走到哪里?摇头,她放轻脚步,准备回房冲洗。她没忘记,他有洁癖。
他淡淡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过来。”
过去做什么?该做的事不是已经做完?他们早就不再交谈了,不是?迟疑地,她举足不定。
“过来!”他再喊一声。
吸气,她缓缓转身,缓缓朝他的方向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她走了快一个世纪。终于,她走到他身前,低眉,不同他对眼。
她的脆弱不教他看见,她输得很彻底了,但她不要在他面前服输。
“当你的主人真不错,可以见识你温婉服从的一面,我记得你以前很凶悍。”他记得她对阿邦做的“啤酒人肉泡”。
叫住她,只是为了嘲弄?唉……随便,那是买家的权利。
“抬头。”
轻叹后,她还是抬眉望他,闪烁太阳光的眼睛失去灵魂,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贴在脸庞,他看见她眼底的空洞。
一定要这样?要把不在乎表现得这么明显?
她不在乎他,从来就不!
她的不在乎惹火了他,小也知道,因他重重地把蛋糕放下、重重地走到她身边、重重地瞪住勾起她的下巴,瞪她。
“你到底要怎样?”
不对,这话该由她问,他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无语,她只是微笑著,沉默以对。
“该死!”恨恨地,他低声诅咒。
一个用力,他再度把她圈回怀里,泄恨的吻,蹂躏她的双唇,他辗转反覆,要将她的魂魄摄去似的。
她整好的衣服又凌乱了,他又在她身上燃起簇簇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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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起身子,手环膝盖,她倚靠著落地窗,眺望天际阴霾。要下雨了吧!
在法国,每个下雨日都让她更想念家乡。
他们的顶楼铁皮屋,每逢下雨,叮叮咚咚的雨声立刻扩大好几倍,好似要把人的耳膜敲破才甘愿。
有时,他们被雨声弄得焦躁不安,火大起来,小也拿起锅铲匡匡锵锵和屋外的雨滴对抗,爸爸、小秩跟著学,欢锣喜鼓咚咚咚咚锵,钹铙穿云霄……他们把庙会搬进家里,将原本的火气消弭。
爸爸背起小秩,全家人绕圈圈,他们大叫大笑,那个时候的爸爸,最像爸爸。
有时候,他们干脆跑到屋外,跳上房东的酱菜桌,载歌载舞、任雨水刷过全身,像初生的稻谷,仰头享受雨水滋润。爸爸滑倒,他们忘记孝顺子女的正当作为,指著爸爸大笑。
小秩在雨水里扭屁股,他的电动小马达功率很强。她唱歌,从“浙沥浙沥哗啦哗啦雨下来,我的妈妈拿著雨伞来接我”,唱到“咱两人,拿著一支小雨伞”,再唱到“哗啦啦啦啦下雨了,看到大家都在跑”,她唱遍老中青三代的歌曲,有时想不出新歌,老爸自动接下两首……
那是家,让她无奈又温馨的家,不管爱不爱,家人已深植在她的血液里,除不去。
想家,她好想回家。
屋里静悄悄的,竞天的管家保母出门了,空荡荡的屋子,少了她的敌意,变得孤寂冷清。
几滴斜飞雨丝飘下,刷在洁亮的玻璃窗上。
下雨了!
她的眼睛陡然发亮,笑容跳上脸颊。好棒!下雨了!下雨天,她最想跳舞唱歌。
裸足,她跳下沙发,冲到大门边,打开,笑脸迎著守卫人员。
“可不可以,让我到庭院里跑一跑?”
“在下雨。”守卫指指天空。
“拜托,管家太太不在,我出去一下下就好。”
“淋雨会生病。”他们的口气迟疑。
“我很强壮的,淋一点雨没关系,知道吗?在台湾,每逢下雨,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她努力说服对方。
“为什么?”
守卫被她闪闪发亮的眼神吸引了。她是个美丽的女孩,相当让人喜欢。
“下雨天,我们全家人会守在一起,会跑到屋外畅畅快快淋一场雨。下雨天,有我最甜蜜的回忆。”
他们被她愉悦的语调说服,微微点头。“别太久。”
“谢谢、谢谢,你们留在这里,不必陪我淋雨,我保证待在你们看得见的地方跳舞。”
跳舞?他们没弄清楚她的话,小也已先欢呼一声,冲进雨中。
她果然在跳舞,张开手臂,迎接天雨,不停绕圈圈。
不过是从屋内到屋外,短短的二十步距离,她像从地狱奔往天堂般,幸福雀跃。
互视一眼,她的快乐感染两人,守卫笑了。凝视著皙白的她,裸著足,在草地上奔跃,她跳芭蕾、跳恰恰、跳踢踏舞、跳一大堆会让人满头雾水的莫名舞步。
没多久,雨将她全身淋得湿透,却不见分毫狼狈,白色的洋装贴著她的曲线,每个旋转,裙摆飞起,水珠飞溅,她是天使,是误入凡间的精灵。
她在唱歌,唱著他们听不懂的台语歌,大概是很愉快的歌曲吧!才会跳出这样的轻盈舞步。
知道小也唱什么歌吗?她唱雨夜花。
雨夜花、雨夜花,受风雨吹落地,
没人看见,每日怨嗟,花谢落土不再回。
花落土、花落土,有谁人倘看顾,
无情风雨,误阮前途,花谢落土要如何?
分明是悲伤歌曲,却让她唱成快板轻音乐,厉害吧?这就是申也宁,总有本事把药当糖吃,把悲苦假装成快意,她是个很棒、很棒的假装高手。
她玩得好开心,她在雨中想念家人。
快回去了!就快回去了!她对自己,也对遥远的台湾说谎。
突地,一个巴掌甩过来,打掉了她的自我陶醉。小也睁眼,尚未感到脸颊传来的热辣滚烫,先看见管家的严厉眼神。
“是谁让你出来的?你不知道狗仔队一天到晚守在附近,准备挖掘无聊的小道消息?你想破坏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吗?”
这是管家保母第一次对她说话,小也反刍消化,然后,她听懂了。
低下头,她很抱歉,“对不起,我错了,我并不知道有狗仔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