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么美好的事,为什么让她的泪水不由自主,滴滴答答往下掉?
门被打开,小也转身,那个被她伤透心的男人站在门边。
他剃掉胡子,一身西装笔挺、英姿焕发,炯炯目光盯著她,带上两分威严。果然是富家子,换了一套装扮,气质优雅。
她是对的,他回到母亲身边才正确。他可以一面经营企业、一面创作他的曲子;他可以一边拥有数百亿身价、一边发挥他的天分。
不冲突,对不?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口气清冷。
她知道,是威卡尔集团未来的总裁,是名副其实的王子。
“我是威卡尔集团的少东,不是你口中的三万块。有没有一点后悔?后悔为了Andy放弃我?”
他的笑不在“三种笑容”之内,冷笑比不笑更教人害怕。转换身分,他也有了她不相识的部分。
后悔能让情况转变?不可能,她在签下契约的同时,便预约了今天。
“我说后悔,你愿意和我从头来过,重订新交情?”
她装痞,挂起甜甜笑意,忽略胸口的不顺畅。
他来,是要她不好受吧?没关系,放马过来,她可以接招的。别忘记,她是坚强到爆的申也宁。
“你觉得呢?”向前一大步,居高临下,他用气势胁迫她的呼吸。
“我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又笑。
她老是笑,总是呵,她越心酸就笑得越开心,要是哪天,发现她再也笑不出来的时候,你就可以约略猜到,她的心破掉了,再努力也无法让笑容张扬。
“你想我会不会再笨到把心,放在一个事事可以论斤计价的女人身上?”他问。
她没答,因为这么斤斤计较的她,用爱情换得天价,还心酸得想死掉。哈!她一定病了,病得很不正常。
“你该后悔的,原本我打算为了你回去继承家业,满足你的公主病,是你目光短浅,为一瓶水放弃一片湖水。”
她放弃的何止一片湖水?她放弃的是爱情,和再也拼凑不齐的人生。
“你来,只想羞辱我?”她问。
“羞辱值多少钱?开口,我马上给你。”
“你赢了,我被你羞辱了,这样你有没有比较好过?”
“我要再次提醒你,是你放弃我的。”
没错,是她又蠢又笨,是她为了一枚海星放弃整座银河系,可以吗?
他定定望她,良久,他粗暴地捧起她的脸,狠狠地朝著她的唇吻去。
那是一个带著惩罚的吻,他吻破了她的唇,吻出鲜红齿印,他要烙下她一辈子的悔不当初。
她没哭,把手摆在身后,逼自己不回抱他,也逼自己藏妥指间的银戒——那只廉价的求婚戒。
第五章
有点凉,小也拉拉外套,巴黎的三月份,还会让人手指冰冷。
漫步在香榭大道上,包包造型的LV大楼总引得观光客翘首瞻仰,在这里,不必做任何事,光是走来走去就让人全身的浪漫因子活跃起来。
她,喜欢巴黎。
牵著脚踏车,往前走,有点冷,她想停下来喝杯咖啡,可是香榭里居上的咖啡厅贵得吓人,想想,还是算了,把钱留给小秩将来开医院好了。
小也来法国一年多了,她在这里学糕点制作,拿证书,参加过几次比赛,拿到两次冠军和三次亚军。
这些年,她生活得忙碌又认真,别人花四年才念得完的课程,她三年就毕业,支身飞来法国,进行为期九个月的课程。
六月过后,台湾的同学们即将毕业,点点、默默和小慧纷纷寄来E-mail,问她还记不记得约定。
怎不记得呢?她们约好毕业后要开一间下午茶咖啡厅,小慧煮咖啡,她做蛋糕,点点烤饼干面包,而默默负责掌管经济。昨天收到的E-mail中提到,小慧连下午茶咖啡厅的名字都取好了,叫“长春藤的下午”,是不是很浪漫唯美?
她会回台湾的,课程已经结束,等毕业证书拿到手,她将飞回睽违已久的台湾。
好想好想台湾,想台湾的人情、小吃,想台湾的朋友,也想她好久不见的亲人。
爸爸改过自新了,很久没碰赌博,连朋友邀约打扑克牌,他都不肯。坐牢经验让他痛改前非,谁说转弯处不会是一片光明?听说,爸最近还交了一个不错的女朋友,把他管得很紧。
小秩正在准备考高中资优班,听说那个班,考上医学院的机率是百分之百,上星期,小秩寄来的信里说,他不想只当医生,将来还要自己开医院。瞧!多有志气的男孩子。
三千万扭转了全家人的命运,所有的恶运在那之后,消灭。真好,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她再不必拿笑容当糖衣,包裹苦苦的心。
深吸一口巴黎街头的空气,她告诉自己,成功了,她把自己推往幸福人生。
这样很好,虽然那个人的大胡子常跳进记忆中,将她微微刺痛;虽然他的声音时时在耳边缭绕,将她的心揪痛。
但是,没关系,她仍然很……快乐。
再深吸气,她没忘记自己是笑容比枫糖更甜的申小也。
向路边摊贩买一束金黄色雏菊,连同新买的蛋糕制作材料摆进前方菜篮里,骑上脚踏车,她要到帮佣的家里去。
她在一栋豪宅里帮佣,没见过主人,应征事宜全透过秘书进行。据说,主人性情孤癖,不爱和陌生人见面,所以她得在五点之前离开那里,因此工作近两个月了,她尚未和老板见过面。
不管他性情如何,他慷慨大方是真的,每天,她都能在桌上拿到小费,而且,他喜欢她煮的中国菜也是真的。
昨天,她在垃圾桶上看见只动了一口的十二吋蛋糕,浪费得相当过分,她伸手挖了一块尝尝,的确不好吃,不过,再难吃,把整个蛋糕丢掉,多少有些亵渎。
于是,她决定亲手替主人烤一个蛋糕,摆在今天的晚餐桌上,不要太大,八吋就好。
踩起脚踏车,她构思蛋糕上的花样,也许不太专心吧!在下一个路口,她被轿车拦腰撞上,幸好两人车速都不快,小也只是摔倒在地上。
“对不起,你受伤了吗?”
车上下来一位东方男子,用流利英文同她问话。
小也看他一眼,是日本人吧!搭上他送来的手掌,慢慢起身,“嘶嘶……”她克制地哀叫两声。
她架起脚踏车,用对方听不懂的国语咕哝:“没事,只是五腑六脏移位,骨架撞成两百零六截,身高短了十公分,胸部内缩两个罩杯,智商……因为强烈撞击,减少了五十分。”她把自己的先天不良、后天失调,全赖到刚刚的撞击上面。
对方笑笑,没答话。
听不懂对吧?小也看他第二眼。
他很好看,长得有几分像“那个人”。他有那个人的身高、那个人的眼睛、那个人的鼻子,还有那个人的第三种笑。嗯嗯……哼哼哼……呵呵……
第三种笑……嘲笑?他听得懂她说话?小也抬眼,用眼神质问他。
果然,他用纯正国语对她说:“你的脚踏车坏了,放到我的后车厢,我会负责修理好。你想去哪里?我送你。”
有没有听过一见钟情?对,这种感觉正在他胸口酝酿,因为她长得很漂亮,因为她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因为一把雏菊和她粉嫩的脸庞相得益彰,也因为她和他认识的无聊淑女大大不同。
他,喜欢她的有趣。
见她不答话,男人笑著问:“你真的被撞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