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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儿困窘的神色,和他心头越来越沉重的无力感,让拓跋圭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得带她离开,与她独处。

  可是,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这事关系重大,王上还想拖延到何时?”拓跋窟咄横身挡在门口。

  拓跋圭见他竟敢堵住门,不由得怒火中烧,牙根一咬,低沉地说:“走开!”



  拓跋窟咄不仅不让道,反而大笑。

  “哈,王上居然为了娶牧羊女想得罪全天下,这究竟是魅眼妖精使的法呢?还是我拓跋世家的一大报应?看来先王若泉下有知,应该会后悔当日错误的选择?”

  “如果还想让脑袋架在脖子上,你就闭嘴!”拓跋圭的怒气终于被点燃,他很想豁出去给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庶叔一个教训,但若儿忽然挣脱了他的手,往前一步站在诸位大人面前。

  “各位大人放心,若儿知道自己的身分,不会妄想当王后。”若儿面对大家镇定地开口。

  拓跋窟咄的狂笑将她的羞辱感和愤怒引到最高点,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因为她的沉默只会增加拓跋圭的压力,让他两面受难。

  与他的理想抱负相比,她算得了什么?为了他的前程,她得主动退让。



  所有大人都沉默不语,她再转向拓跋窟咄,后者立刻避开她的视线。

  她淡然一笑,眼神凌厉地说:“王叔错了,如果先王地下有知,定会为当初的英明决策再次叫好。吾王陛下志高意远,是振兴拓跋王室的杰出人选,更是国人英明的君王,有他的带领,魏国定能一振声威。”

  “好!”她的话音刚落,德高望重的郎逊率先称赞,众大臣也连声点头赞扬她的深明大义。“说得好,王姑娘此言慷慨激昂,就是男人也未必有此胸襟,难怪得王上垂爱。待册封之后,可入宫做吾王妃嫔,也能与陛下比翼双飞。”

  “不。”若儿当即跪地拜谢郎大人。“若儿出身贫贱,既为牧羊女,自当以牧场为家。王宫虽富贵,却不是若儿向往的地方,因此,请各位大人容若儿告退。”

  说罢,她起身不看任何人就要离开。

  “若儿……”拓跋圭想拦住她。“你要去哪里?”

  若儿淡笑。“自然是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她笑容里的苦涩搅动拓跋圭的心。

  “让晏子送你。”拓跋圭不知该说什么。

  “不用。”

  “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她淡漠的语气让他的心狠狠被抽了一下,于是他提醒她。可若儿却用坚定的眼神看著他,虽然那眼神是平静的,却在拓跋圭的内心深处激荡起无法抚平的波澜。

  “请王上不要忘记当初说过的话!王上有王上的职责,若儿同样也有自己该尽的职责,恕我无法奉陪。”

  她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冰冷,幽深的眸光则诉说著更多的无奈和痛苦,拓跋圭再也无法开口,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更痛苦。

  他松开手,看著她从自己的身边走开,走出了他的视线。

  知道晏子正跟随在她身后,但她无意跟任何人说话,此刻她的心很乱。

  她刚刚做了一个关系到她一生的决定,她把今生唯一的牵挂抛弃了,把心中唯一的爱割舍了,虽然那个决定断送了她一生的幸福,让她痛苦不堪,可是她知道,等痛苦过后,她将获得安宁。

  既然他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那么就该由她来做,她必须让他忘记她。

  若儿知道这个决定会让他的心难受,更会让她的心破碎,可是他该知道,那是她不得不做出的决定,他该明白,那也是她唯一能做的正确决定……

  走进牧场,看到汍婆在牧羊,若儿快速走了过去。

  “累了吧?先回去休息,锅里有你爱吃的好东西。”老妇人已从安超口中知道发生在小主人身上的事,此刻见她满脸伤痛,便轻拍她的手给予她安慰。

  乳娘洞悉一切的目光,让若儿久忍的眼泪顿时冲出了眼眶。

  “汍婆……”她趴在乳娘肩头哭泣。

  “走吧,我陪你回去,羊就让他们照看吧!”

  汍婆的话让若儿忍著眼泪,回头一看,晏子和安超正站在不远处看著她们。

  听说要他们放牧,两名大汉转身想逃跑,却被汍婆喊住。“你们要是敢跑,我就告诉王上,让他惩罚你们。”

  两个高大的身影顿住,低垂著脑袋走向她们。

  “接著,用这个比你的大嗓门管用。”汍婆将牧羊鞭塞进安超手里,他立刻诚惶诚恐地接过,仿佛捧著尚方宝剑般小心。

  而汍婆则像将军似的拉著若儿往房舍走去,全然不管身后两名高大的男人愁眉苦脸的样子……

  第8章(2)

  一整个早上,若儿没有再见到拓跋圭,但是王宫里的消息总是跟随草原上的风四处飘散,尤其是王室的婚庆喜事,更是传播得比风还快。

  下午,她听说王上已与姻亲们达成协定,决定按联盟选出的名册,于吉日举行大婚暨册封之礼。

  当时,她正在马场帮助大憨驯服刚送来的几匹野马。

  送马来的牧民,喜孜孜地议论著这个能让他们尽情欢庆几日的大喜事,可是却没看到她骤变的脸色。

  得知他决定要娶别人,若儿的反应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当她决定退出拓跋圭的生活时,她以为她能平静地接受那样的结果,可现在她知道自己不能。

  仿佛被最狂野难驯的烈马狠狠摔下了地,直摔得心碎肝裂,她全身都在痛。

  就在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所做的决定正在将她推入绝境,坠入无底的毁灭深渊。

  不管身后的大憨如何叫唤,她跳上最野的一匹马,往草原深处奔去。

  因为没受她催眠术的影响,烈马十分强悍暴怒,可是无论那马怎么蹦跳扭动,她都死死地控制著它,这时她不是在跟烈马较劲,而是在跟自己的内心较劲。

  她好恨自己!

  明知与他的感情不会有结果,却还抱持著希望;明知他必须为了王朝的利益巩固与姻亲的关系,却还奢望从那些女人身上偷回属于她的幸福;明知他不是自由之身,却异想天开地以为他会为她保留一片天空;明知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却宁愿闭上眼睛想像自己是他心中唯一的宝;明知他最终会因为伟大的理想和抱负舍她而去,却还冀望自己会成为他振翅飞翔时的一股助力;明知所有的一切都是梦想,却放纵自己的感情为那虚幻的梦境全然付出、没有保留。

  她好恨自己!

  恨自己有情感,如果没有,她就不会付出,也不会痛苦。恨自己明知故犯,早已知道所有的结果,却要飞蛾扑火。恨自己口是心非,是自己告诉他不要做他的王后,不会跟他进宫的,可现在却因为他真的不要她了,又痛苦失望。恨自己不能再坚强点,让心不要那么痛,让身子不要颤抖,让眼泪干涸。

  她好恨好恨自己!恨自己所有的一切!

  泪水、汗水和倔强,驯服了狂傲暴躁的烈马。

  当太阳西下时,烈马跑累了,绷紧的肌肉放松,发怒的步伐变小,飞扬的马鬃平顺,最后“噗噗”地吐著气,甩动著粗长有力的马尾,踢跶著慵懒的脚步,带著背上比它更狂野、倔强的骑手,在草原上漫步。

  若儿泪眼蒙眬,精疲力竭地趴在马背上,渴望被驯服的野马带她到天涯海角。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停下,摇头嘶鸣。那高亢的嘶鸣声中,竟有撼动人心的凄凉,将若儿被风吹干的眼泪再次牵引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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