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其实飞天的伤不重,最深的一处大概就是手腕,可以看得到白森森的骨头。
辉月的功力真的深不可测。
汉青擦掉那里的血污,看到狰狞外翻的皮肉,红红白白的,眼泪滴在飞天的伤口上,灼得有些疼。
「疼吗?」汉青小声问。
「也不疼。」飞天轻声回答他。
真的没觉得怎么疼。辉月也算手下留情,要是他不拦阻,可能那些围上来的人会当场杀死他吧?
并不需要他来这样维护,也毫不感激他。
他不是一直在保护行云吗?为什么今天行云来找他……却……
不知道行云走了多远,他还能不能追得上。行云有的时候喜欢捉弄人,也许会故意躲起来不让他找到。
汉青哭了一阵,替飞天收拾伤口后,慢慢地走了。
平舟和汉青应该不会被牵累。这就行了,没什么可挂心的了。
飞天看着头上微弱寒冷的光,等着时间过去,等着死亡来临。
飞天身体越来越冷,连手足的那种麻痛都渐渐消失了。他看着头上那一点光,很奇怪为什么那光看起来越来越遥远。
「飞天。」
呆滞地看着头顶唯一的光源,似乎也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飞天。」
有人捏着他的下巴,飞天被动地看到一张秀丽的脸庞。
「飞天。」
他目光停在那变白的头发上。
很难看吗?行云如果见了……会不会嫌弃?会讨厌这样子丑陋的他吗?
「奔雷已经到了。」辉月站起身来,声音清冷自持,「他会亲自审问你。」
飞天想点点头,不过脖颈已经僵硬,于是只好眨一眨眼。
「你想给他殉情?」辉月冷冷的声音里带着嘲弄,「你以为以他的身手,菩罗一个伤得了他吗?他的仇,你就扔下了?」
飞天心头一震。
辉月站在朦胧的昏暗里,看不清他的脸,飞天挣扎出声,「还有谁?」
辉月冷冷地笑了一声,「等你从奔雷那里活着出来,再问我这个问题。」
辉月走得决绝,再也没说一个字。
***
飞天又一次见到了奔雷。想到上次与他的相见,真是恍如隔世。
奔雷并没有穿着那样金彩辉煌的礼服,甚至没有像辉月说的那样把飞天带去审问。
他来的时候,飞天还是被牢牢锢在墙上,头无力地垂着。
奔雷摸着他的头发,把他抱住。
「我会死吗?」
「不会。」奔雷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是你的奔雷哥哥……虽然……可是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飞天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痛,说明他是活着的。
「你要怎么和其它人说?」
奔雷把飞天的头发握在手里,语气温柔但是目光坚定,「我要你活着,你就不要管其它的了。」
是吗?有这么容易?
奔雷抱着飞天离开石牢,一路上许多的人跪伏着,头抵在地上。
在回廊处,星华迎面拦着,急切地说:「破军在集结人手,怕是一定要发落飞天,你们现在不要出去。」
手脚渐渐回复知觉,飞天看着星华憔悴了许多的脸,觉得他意外地陌生。「我的剑呢?」飞天挣扎下地,又问了一次:「我的剑呢?」
星华扶了他一把,把背上的剑解下来递过。
「你尽量能走多远走多远。」星华眼睛红红的。「再也别回上界来了。」
飞天冲星华笑笑。算是杀了他小舅子,他还在这里讲义气。
可是,行云的仇人还没有杀完呢。他不会走。
奔雷伸出手来想拉他,飞天反过剑锋来,在他袖子上割了长长一道口子。
「飞天?」
「陛下,你刚硬正直,因私废公的事,不该你来做。」飞天看着在明亮处立着的奔雷,何必多拖一个人下水。「我是伤了你逃脱的,你现在可以去调集人马来捉拿我。」
飞天居然笑了笑,「不过,调慢一点好了,我还想去会会七神的老大呢。」
「星华,昨天,究竟有多少人伤了行云?」
星华看着这样陌生的飞天,张口结舌。他肆无忌惮,像是绝望的火焰在周身燃烧。
飞天战栗了一下,觉得手中握的剑柄一时冷一时热。不是错觉,是真的忽冷忽热。
双盈剑也难过吗?这把像是已经和主人心灵相通的剑,也在为行云哭泣吗?
不要哭……要去报仇。
为什么行云会遭遇不幸,是什么人杀害他,要靠自己去弄个清楚明白。行云那么骄傲,如果躲在奔雷的身后苟活,会被他看不起的吧。
「你如果告诉我,那我可以避免错杀无辜。」飞天稳稳站着,双盈剑握在手中。
不是星华的错觉,有汹涌的怒焰从剑身上烧到飞天的身上。似乎双盈剑在赞同着他的话。
去报仇,让伤害了行云的人,付出代价!
「如果你不说的话,那么昨天所有在辉月殿的人,我都不会放过……」飞天慢慢地抬起剑来,凌乱的白发缠在臂上,剑上,身上。
「包括你和辉月在内!」
「辉月是我叫出去的……」星华揉揉鼻子,眼睛通红。「跟他商议几天后的比武,听到这边惊变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我只知道破军是今天才来的,其它六个人,昨天都到了辉月殿。」
「六个吗?」飞天弹弹剑刃,勾起嘴角要笑不笑,「原来是六个。」
行云,他们是怎么伤害你的?是怎么伤害你的?让他们全都还出来,好吗?
第十七章
「多少看在兄弟一场的分上,给我留会儿时间。」飞天握紧剑,「完事以后,随便你们要怎么样都可以。」
侧耳听一听,飞天微微一笑。星华看着他那个一切都不在乎的笑容,张口结舌,背上全是冷汗。
来了,省了他去找的工夫,他们已经来了。
在辉月殿里这样气势汹汹,打着除恶的旗帜,真是师出有名。
飞天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辉月远远地站着,汉青随在他身后,掩着口不停流泪。
哭泣真是软弱,从昨夜到现在飞天都不想哭泣。也许是一切来得太突然,来不及体味悲伤,也许是觉得死亡并不能分隔他们,所以哭泣是极无必要的一件事。
对不住了汉青,以前答应你的事,看样子是没法做到。
大风吹得头发乱舞,飞天握紧了手中的剑。
也许行云就在冥冥中看着,看着他用他亲手教的剑法,替他杀死那些人。
你在看着我吗?行云,请看着吧。
飞天觉得炽热的力量,从身上流到握的剑上又流返回来,像是剑成了身体延伸出来的一部分。伤处都不觉得痛,身体力量充盈。
是谁的力量?是他的、还是剑的、还是什么别的来处?那不重要……
飞天站在石阶的顶上,潮水样的人向他拥来。
当先一个冲到面前的人,看到他的时候居然呆愣了一下,长枪的攻势缓了一缓。
他的目光落在飞天的头发上,半张着口,可能想表示一下讶异的心情。
不过他这个震惊的表示到这里就已中止。双盈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长长地剖下来,几乎把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真可笑,居然为了这种理由就送了小命。
剑贯穿血肉,刺到骨髓上的感觉,如此鲜明,像是手指在那令人作呕的肮脏身体里摩擦过一样。剑好像成了他手臂的延长。
飞天冷笑着踢开那已破败的肉体,含笑看着台阶下目露凶光可是面带惧色的人群。七神的装束与旁人不同。这是七神中的哪一个?
飞天不认得,但昨天他已经杀了一个,应该还有一个是女的,那个叫菩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