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舟总管善解人意地赞同,「有新意就好了,其实要让辉月殿下满意的话,似乎还从无人办到过。」
「可是其它人又会笑……」汉青一张小脸皱得紧紧的,「又要说三道四!」
「说什么啊?」
汉青不顾舟总管示意的眼神,执意地说了出来:「说我们飞天殿是乡巴佬来着,丑人不自知,还想做揽月人……」
「汉青!」舟总管脸上有难得一见的冷厉,「住口!」
汉青一脸委屈地闭了嘴。
其实他们都是为了他……或者说是为了原来那个飞天。
为什么爱一个人会受到嘲笑和欺辱?爱是没有错的。
可是,这个看来仙意盎然的上界却是这样浅薄,以貌取人这样的事,也做得兴致勃勃,群情涌涌。
「好啦,不想了。」没他们那么大的压力,他毕竟不是原来的飞天,不是一心想要讨好辉月的人,「我们去外面逛逛吧?我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汉青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倒是舟总管含笑点头,「嗯,去散散心也好。殿下刚醒不久,汉青你要好好照顾。」
换了衣服,他们从不起眼的边门溜出来。
汉青甚至没忘了给他戴一顶笠帽,遮住大半张脸。
「您想去逛哪里啊?」他小声说。
***
逛街当然要去有人有买卖的地方,不然叫什么逛街。
其实说是逛街,飞天只是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早上在塔顶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的轮廓,知道这地方非常大,一眼看不到边际,要搁在现代怎么也是一中大型城市。
房屋也不少,但是高层建筑不太多。那时舟总管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普通的天人是不可以将房屋盖至与位阶高的天人一样层数。
简单说,就是州官可以盖楼,百姓住平房。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
飞天现在还要庆幸一下他现在这个身分,还好不是在一个小小天奴的身体里醒来,不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飞天像是乡下人进城,左顾右盼,真想再多长出一双眼来。
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都穿着长衫儒袍,束发绾巾,一副清雅之态。这里真不愧是什么仙界耶,果然人人都有几分仙气。像飞天长得这么……这么与众不同的,倒真是绝无仅有。怪不得……会被人嘲笑了。
飞天想一想,真替这身体的原主人不值。
听舟总管他们说,明明就是武功盖世……或者这里不用武功这词,叫灵力吧?人品不错地位又高,就因为长相不好,又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为了一桩单相思,把自己搞得声名扫地狼狈不堪。
来往的人不少,但是没有车马。
飞天凑到汉青耳朵边问:「这里的人都不坐车,不骑马?」
汉青小声答:「一般人哪里用得起天马和车从!」
「天马?有翅膀会飞?」
「会飞,可是没翅膀!」汉青恶狠狠地瞪眼,「别在外面问,让人听见多丢人!回去让舟总管告诉你。」
飞天摸摸鼻子,不问就不问。
飞天说不出哪里奇怪。街上差不多也是什么都有,吃的穿的用的……卖蔬果的摊贩,卖成衣布料的铺子。
真奇怪。
「喂,神仙还用得着吃饭买衣?」飞天小声问。
汉青干脆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谁说这些是神仙?」
「天人不就是神仙?」
「你!」汉青一时暴怒忘了收声,看到身边有人投以怪异的目光,才赶忙压低声音吼:「天人只是上界之人!一样有生有死要吃要穿!谁说天人就是神仙!天人只是比凡界的人长寿、脱俗罢了!」
哎呀,原来是这样。害他白担心半天,还怕自己没法入境随俗呢!
「那,可以活多久?一、二百年吗?」
汉青白了他一眼,「一、二百年?你知道我今年多大?」
飞天茫然摇头。
看汉青的样子了不起十六、十七,再不然,也只有十八,二十是绝对没有。
汉青皱着眉头,伸出三个手指头比了一下,又比了一下。
「你?」他有点口吃,「你三十三了?」
「你!」汉青清秀的脸庞有些狰狞,「我三百三十了好不好!」
啊?张大的嘴塞下飞天自己的拳头都不成问题。
汉青生怕飞天再问什么石破天惊的问题,拉着他匆匆忙忙向前走。跟着汉青胡里胡涂走了几步,飞天突然想起个重要问题,「喂,你知道我多大吗?」
汉青脸色越发地难看。看样子他完全可以不叫汉青,改名叫铁青……脸色铁青的小美男,黑口黑面,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你今年一千四百二十二岁!」汉青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来。飞天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
天!飞天看看手,看看脚,看看腿、臂、躯干!他、他怎么一下子成了老而不死的怪物!
汉青用力拉他,「喂,不是说要去看热闹的?走啊。」
飞天哦了一声,还是有些魂不附体地跟着汉青向前走。
***
街上人虽然多,声音却不大,一点也不嘈杂。看前面有人低声说话,举止文雅,眉眼秀气,情景足可入画。
可是,飞天觉得有点沉闷。
很安静,但是很沉闷,完美的画面,美得不像真的。华美的屋宇,整齐的街巷,来往的人谦谦如君子,可是却让人觉得压抑。整条街上,一个大声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算什么啊,君子国?
偶尔在这样的地方玩玩倒没关系,要是天天在这样的环境里住着,还不闷死?往好听了说是高雅,往难听了说,是虚伪,呆板,僵化。
他们转了个弯,出现幢建筑让人眼前一亮。三层的楼宇,雕梁画栋,精致非凡。虽然这街上的房舍都华美漂亮,但这里就是不同。
「这是……」
「这是上界最有名的听风楼。」汉青有些得意,「文人雅客最爱的地方。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楚姿姑娘她们出来献艺,楚姿姑娘的舞,杨公子的箫,和辉月殿下的书画,被人称为三雅之冠呢!」
「杨公子又是……」汉青顿了一下才说:「杨公子是……辉月殿下的至交好友。」
好友至于用这个口气说,恐怕,不是单纯的好友吧……
飞天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暧昧的味道了。
***
在二楼的厅里坐下,有人上茶,飞天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嗯,香。
「杨公子住哪里啊?」飞天左看右看。
汉青神色不变,「住在辉月殿。」
真让飞天猜中了。
一个风雅擅弄箫,一个才绝精书画……飞天一笑,唔,算得上般配。
汉青脸上是八风不动,可趁空子还是偷眼看他。
小家伙,白活三百多年,心里一点都藏不住事。都说了他不是原来的飞天,这个辉月和杨公子的干醋他犯得着拾起来痛饮?笨。
楼上不少人,因为不是正经吃饭的钟点,大多数都是茶点摆着,低声细语地说话。
汉青忽然直起腰来,小声说:「听到了没有,杨公子来了。」
飞天莫名其妙,「听到什么啊?」
汉青说:「哪,杨公子,他一向是……嗯,辉月殿下给他配乘的玉鞍银帘马……那鞍上有银铃。」
哦,原来是听到马来了。
铃响飞天是早听见了……得,看来他的耳朵比小汉青可是灵多了。
铃响在楼边停下,二楼那些安安静静喝茶的人都有些不安生了,遮遮掩掩也要向楼下扫两眼。真虚伪,想追星看人家,就大大方方地看啊,这么装,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