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接著说:「也许你就是百分之一。」
好冷!余绮红彷佛可以感觉到血液里被冻伤了。「如果我就是那百分之九十九,你怎麽处理?」
她看著他,等著他深邃迷人的眼睛给她最後一点暖意。
他困难地移开视线,闪烁地说:「你知道的,我对生孩子这件事情……没有准备。」
「然後呢?」她逼问,要他拿出个态度来。「孩子是在我肚子里,他的爸爸是你,你没有任何话要说吗?」
「我当然会负责了,会负责的。」他重复地说著。
他的话,让她的情绪稍微平稳一些,没想到却听到他喃喃地说:「到底是哪一次?」
她悚然一惊,冷冷地嘲弄他。「你是要做检讨报告吗?那我可以告诉你,最有可能的是我自己犯贱,勾引你上床的那一天,那天我们做了好多次,机率相对会提高很多。」
每说出一个字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好痛,痛到血肉模糊。怎麽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那一晚的缠绵甜蜜,怎麽在今天看起来,竟然残忍地走调成为荒谬嘲讽?!
他轻压她的肩膀。「你不要这麽敏感。」
她抬起眼睛,空空洞洞地望著他。「你真的爱我吗?」她突然怀疑了,不只怀疑他是不是爱她,甚至她怀疑起自己根本从来就不认识他。
她看著他,觉得他在她的眼前飘远模糊。
「我当然爱你了。」他保证地说,但看著她的神态,心底莫名地也怕了。
「那你打算拿什麽来爱我?」她不再像以往满足於甜蜜的话语之中,她肚子有一个小孩,需要的更多。
他吞了一口口水。「那你要我怎麽爱你呢?」
「怎样都好,但是你至少要做一些事情,让我确定你对我的爱。」她直勾勾地看他。
她的视线让他心烦意乱;他早餐没吃,胃在冒酸。奇怪,为什麽一早就这麽热呢?
他不耐烦地跨大步伐,打开冰箱,随便拿了一罐啤酒灌著。
她睁睁地看他,嘴角突然冷逸一抹笑。「夏敏和我说过。她说,一段感情,难免有需要用力的地方,可是你不会懂得怎麽用力的。这一句话,我现在终於懂了。」
「你不要把夏敏扯进来,这件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烦躁地又灌了一口啤酒。
Shit!这啤酒怎麽这麽苦?他一扔,把还有大半的啤酒扔进垃圾桶里,罐子翻吐著冒泡的酒沫。
他的烦躁同样地滚冒。之前好几个女朋友在分手之前,都跟他说过类似的话,怪他不够努力,说他没有试图挽回彼此关系的诚意。可是他只是觉得合则来,不合则散,何必这麽辛苦。
他很在乎和余绮红的关系,也希望两人能走得长久,只是她突然出这麽一道难题给他,他不是不想付出,只是一时之间,他没办法作最好的反应。
余绮红酸酸地说:「无关紧要的好处,你可以顺手给我,可是真正需要负责,要担当的时候,你不会给我可以倚靠的肩膀。」原来这就是他们最大的问题,原来真的要能共患难的才是夫妻。
他旋身,抓扒过发际。「并不是我承诺要娶你,要你把孩子生下来,就是最好的负责态度。」也许他这麽说很残忍,可是在没有周全的准备之下,便仓促地奉子成婚,对婚姻也没有好处。
她敛了敛湿润的眼眸,嘴角突然一动。「是啊,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啊,你可以帮我找好的医生堕胎,或是帮我去买RU486啊!」她向来甜蜜的嘴形,这次形成最犀利冷然的嘲讽。
他忍抑住想爆发的冲动。「你不要这麽情绪化好不好?我也没说过要你堕胎啊,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讨论,共同解决这个问题。」
她哼了一声。「是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解决我肚子里的小孩?」她觉得他的脸正在她的面前变形,变到她认不得了。
崔霆勋额上青筋暴露,他握拳、放松,再握拳、再放松,深深调整了呼吸。
「余绮红,你完全没有理智,这样子我们怎麽讨论下去?」
「哪有什麽好讨论,你心里不都有了结论吗?」她的话,一句接一句地爆发出来。「再说,是我没有理智,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感情?」
「余绮红!」他真的生气了,再没有半点耐心了。「现在我们两个的状况都不好,我要去上班了,我不要跟你说了。」
「去上班?」她怪异地看著他正拿起椅子上的公事包,随即浓稠的心酸卷裹住她。「为了这件事情,我没有去上班,我室友为了陪我,也不去上班,而你竟然要去上班。那天在床上的时候,你说你离不开我,为了我一天没进办公室,现在却在这个时刻说要去上班?!」
她的言语、她的眼神、她的指控,在在都让他无法招架。明明就知道这样搅和下去,两个人也拿不出什麽办法,可是……
余绮红拽过肩上的皮包,使劲地砸他。「崔霆勋,你他妈的不是男人!」是他让她怀孕,又让她在怀孕後独自承受所有的压力。
崔霆勋皱著眉,承受她疯狂的打骂。
她一直打他,眼泪飙出,湿了她一整脸。最後她在涕泪纵横下,红著眼,刮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的脸热辣辣地发麻、发疼,僵定在原位,看著她甩头离去。
她砰地一声甩关上门,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
过了很久,从齿间迸出他所有的情绪。「他妈的!」他狂吼,掀翻了一张桌子。
他不是真的要去上班,只是,他想逃离刚刚的情境,逃离她给他的压力,逃离承诺对两个生命负责,逃离……
余绮红说对了——他真的是、真的是他妈的烂男人一个!
第九章
十一点,太阳正大,公园里的人散去不少。太强的阳光,让冷清的感觉无处可逃。
孟葳陪著余绮红坐在长椅上。余绮红喃喃地重复道:「为什麽我没有去吃事後避孕药,为什麽我没有去吃……」
「这又不是你的错。」孟葳心疼地把她揽了过来。
孟葳很了解余绮红,她是个浪漫又重感情的女人。发生关系之後,那种结合为一体的喜悦,必然冲昏了她的脑袋;热烈缠绵之後,她当下第一个反应怎麽可能是去吃事後避孕药呢?!
「都是男人的错!」孟葳咬牙切齿地下结论。
「我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余绮红靠在孟葳的肩上。「我突然觉得好累喔~~~小葳,是不是拿掉孩子,生命就不会觉得沉重了?」
孟葳叹了一口气。这要她怎麽说呢?
孟葳觉得喉咙卡卡痒痒的,她清了清,最後还是说道:「如果遇上一个烂医师的话,可能会感染、出血,或者是什麽子宫穿孔、子宫颈受伤的,以後甚至有可能不孕或是习惯性流产……」
真讨厌为什麽要由她来说这些话呢?!不要说手术失败了,就是手术成功,那种历程,还有事後的罪恶感,也会让余绮红痛苦很久。
就她知道,动这种手术要躺在床上,张开大腿,随便别人麻醉,然後再用些有的没的,在子宫刮一刮、除一除,让一个生命粘糊成一片,最後丢弃。
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嗯心又恐怖!
余绮红打了个冷颤,沈沈地问:「那……那堕胎药呢?」
孟葳抓了抓头,有些气恼自 己为什麽要看起来很冷静,又知道一些有的没的,搞到现在得一起决定一个生命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