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彼此的想法,他们都只能揣测,很累、很苦,又很不快乐。
日复一日。
杨照云搬出了寝室,卫棠希反而更勤快地到教室上课,他的目的只是想多看杨照云一眼,他知道在没完全想透杨照云留给他的话前,他是不会接受他的。
瞧着杨照云和其它人有说有笑地聊天,教卫棠希的心底泛起阵阵的妒意,他心一酸,又宁愿眼不见为净地逃课。
「他走了,你不追上去吗?」
「雅乐,妳到底还想不想知道这篇英文怎么翻?」
背后没了灼热的视线,杨照云也晓得他已离开教室。
丁雅乐瞥了杨照云一眼,干脆抢走桌面上的英文课本。「是不是因为流言的事情?如果是的话,你们大可不必在意,虽然台湾民风没有美国开放,但若是真心的,太在意那些流言反而是一件坏事。」
杨照云双手交握。「雅乐,妳认识我们,所以妳可以这么说,但其它人不了解啊!我总有一天要回美国,当然无所谓,可是卫棠希不同,他是这里的人,他离不开这里的道德圈,我不能太自私。」
「那怎么办?」
「我们之间其实有一些隐藏性的问题存在,趁这个机会分开也好,让流言平息下来顺便厘清自己的感情,我会尊重他最后的决定。」杨照云淡淡一笑,笑容里尽是苦涩。
「就这样?」
「嗯,就这样。」
「照云,你真的很爱卫棠希对不对?」就算杨照云对所有人都很好,她仍感觉得出来他对卫棠希的态度就是与众不同。
杨照云微微偏过头,窗外一个挺拔的身影吸引住他的视线。
他的窗口正对风光湖的一隅,那里,伫立了个人影,一个前些日子才与他形影不离的人。
卫棠希倚靠着树干,双眸远远凝视他,四目交会——
好一会儿,他道:「是的,我爱他。」
非常、非常……
什么是爱情的滋味?卫棠希教会了他,也带给他无比的伤痛。
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卫棠希选择的方式却是最伤人的那一种。
◆◇◇
午休即将结束,学生纷纷回教室,卫棠希亦然。
他拎着一本原文书,经过每天必走的林荫小路,目光始终落在风光湖上。
回想当初和杨照云相识,没想过他们会越来越亲密,进而相爱,更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好几次在半夜经过他的寝室时,他真的很想冲进去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里,可是他不能,因为要是他这么做,杨照云只会离他更远而已。
他明白杨照云其实在意的不是那些流言,而是他的态度。
封锁在心中那么久的事情,他根本无法一下子就统统将那些事情摊在阳光下,因为那太伤人了。
匆匆一瞥,杨照云的身影映入他眼底,他转了方向,往湖畔走过去,停在杨照云坐在草地上,背倚树干,腿上还摆了一本英文杂志的面前。
金色的阳光穿透层层露出空隙的叶片,撒在他白皙的脸上。
卫棠希看得着迷,不自觉地蹲下,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这么近看过熟睡的杨照云了。
卫棠希的心跳逐渐急速。
想着他的眼、他的唇、他的神情和他真挚的笑容,杨照云的一切他全都在思念。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痛苦?
举高手,他仅能以最小的力气抚摸杨照云那头原本清爽现在却快要过肩的头发。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其中之一是个女孩子的话,我们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音停、唇落。
卫棠希的吻,又轻又柔地落在杨照云的唇上。这已经足够了,他已经汲取到杨照云的温暖。
「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风声飒飒,吹起树叶的合奏曲,窸窣声不绝于耳。
树下的人听见了,因为嘴角的浅笑是最好的证明。
第七章
时间不等人,转眼,期未考的日子接近了。
校园里的流言也慢慢消失,但不知何时又会再度流传,这样的平静,只是一个假像,一个没有结束日期的假像。
面前传来手指轻敲桌面的声音,杨照云闻声抬头,看见了骆子扬。
「怎么吃那么少?」骆子扬端着晚餐落座在杨照云的对面。「前一阵子忙学会的事情,没什么时间来关心你,你们究竟怎么了?」
「没事。」他此刻的心情很平静,不想再被挑起那些会让他痛苦的事。
「真的?你确定真的没事?」
「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我们两个对事情的认知有差别,吵了一架。」提起那次的对谈,杨照云的心情不免又变得沉重起来。
「为了什么事?」
「我不了解他。」
骆子扬点了点头,「打从我和他当朋友开始,他就没提过家里的任何一件事,以前在没看见他的个人档案时,我还当他是孤儿院的小孩呢!」
「学长……」杨照云欲言又止,他的确很想了解卫棠希,但是听卫棠希亲自对他说,那才有意义。
骆子扬清楚杨照云在顾忌什么,干脆像是闲话家常似地径自说了起来。
「他母亲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他父亲有几个情妇,所以他有不少兄弟姊妹,但到底有几个,很难去算清楚,因为还分光明正大的情妇和私底下暗通款曲的情妇,总之一句话,他们家太复杂了。」
他的话让杨照云听得不禁愕然,没想到奶奶说的古老社会在台湾还存在。
「法律不是规定一夫一妻吗?」
「学弟,男人的兽性是不能小看的,只要有钱有闲,他身边就可以拥有很多女人,女人还有别的名字『情妇』或者『妾』,不过妾比情妇好,至少他还能有生子的可能,母凭子贵,从此一路荣华富贵少不了。」
「那么,他的地位应该很高了?」
「正妻、明媒正娶、长男,由此看来,他的地位应该很高,只要没有其它更优秀的兄弟来争宠的话。」
杨照云停顿了一会儿,「我想帮他,却不知从何着手,他好象背负着很大的痛苦。」
「一年前我曾在他面前提了『除夕』两个字,他整整三个月不跟我说话,或许你能从这里着手。」
杨照云面有难色地看着骆子扬。
「怎么了?」
「我们已经不说话了。」
「嗯,那只好等你们讲话时再想办法帮他,若真的没办法,干脆就放弃吧,因为棠希那个人太冷,认识越深,就会越难脱身。」
他也想哪,只是自己早已脱不了身了。
骆子扬淡淡地笑。「做人嘛!不要太认真会比较快乐。该是你的,注定是你的,别想太多。」
「嗯。」
「宿舍长!」远方传来呼唤声。「卫棠希的电话,他人不在。」
宿舍里的电话,若是当事人不在,统统交由宿舍长,这是校方考量宿舍长必须掌握全宿舍的事才这么规定的。
骆子扬才走,杨照云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卫棠希若想守着秘密过一生,他其实也无可奈何,毕竟那是属于他卫棠希的生活,他的确没必要告诉他,除非他真的需要自己的帮助,否则他还是别插手算了。
几分钟后,骆子扬朝向他走来。「卫棠希没带手机,你晓得他会去哪里吗?」
见骆子扬一脸紧张,杨照云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骆子扬望着杨照云,表情凝重地回答:「电话里的人只说棠希的母亲……想见他。」对方口吻很严肃,他直觉事情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