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人嘤咛一声,打了个小喷嚏苏醒过来。
「啊!你回来了……」她揉揉眼睛,整个人还不是非常清醒。「对不起喔,我刚才在收拾家里,做著做著就打起瞌睡……」
封下来的唇,掩去她含糊不清的解释。
她轻呼一声,人还没清醒就又被吻个天昏地暗。
不管了!她抛去偷懒午睡的罪恶感,快乐地投入他的热情里。
抱枕山里,偶尔飘出几声低笑,几句调侃,以及无数引人绮想的低吟。等两个人终於厮缠够,心满意足地分开时,天色已经微昏。
「我本来真的打算一个人把家里收拾乾净,等你回来了,给你一个惊喜。」
场景已经移到客厅的长毛地毯上,他们盘腿而坐,中央是一大盘刚送来的素食披萨。玉京子一边吃披萨,一边替自己辩驳,嘴角还沾著红鲜的番茄酱。
她身上仍然穿著原来那件大衬衫,只是变得更皱;他身上则只套了一件长裤,额前垂著几绺刘海,凌乱得很性感。
「算了。」
「可是,我整理到一半,太阳从窗户照进来,天空蓝得像一片海,我就忍不住……嗯?你说什麽?」
「算了。」他耸耸肩,洁白的牙齿陷进面皮里。
「真的?」她试探性地确认。
「反正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可以一起整理。」他夹手拿起另一片香菇比较多的披萨,「这一块没有青椒,给你。」
咦?他怎麽变得这麽好讲话?她不禁有些意外,分外的小心谨慎起来。
说不定有地雷……
看著她一副小老鼠的模样,夏攻城不禁失笑。
「你在怕什麽?活像我会吃了你似的。」
那可难说,他如果现回原形,一口就可以把她连枝带叶吞掉了。
「每次我把家里弄乱,你都会发脾气,今天怎麽静悄悄的?」她心头惴惴。
夏攻城静静看了她几秒钟。
「算了,家里弄乱可以再收拾,那不是很重要的事。」他耸耸肩。
「真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同样的对话,我们又要从头来一遍吗?」他放下披萨。
「耶!」玉京子飞扑进他的怀里,兜头兜脑就猛亲一通。「你终於想通了!做人就是要放轻松一点,心情才会舒坦,不然你一天到晚计较那几公分的差距,日子多难过呀。」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他笑道,及时在披萨盒被压扁之前,将它推到安全地带。「我早就看出来你没有天分当一个称职的女主人,所以乾脆放你一马。」
「乱讲!」她跪坐在他大腿上,用力抗议。「明明是你自己洁癖得太严重,哪有人家连吃东西、上厕所要花几分钟的时间都写在记事本上?你的程度已经非常人所能及了!」
「你的懒病和昏睡症也非常人所能及,咱们大哥别笑二哥。」他低笑,咬她雪嫩的脖子一口。
「我们什麽时候要离开『这里』?」又笑闹了一阵,她问。
「公私两方面,我已经收尾得差不多了,最多再隔一、两个星期,我们就可以摆脱这些红尘琐碎。」
之所以会拖延了个把月,只能说是他太善良了,不好意思放著满桌子的公事一走了之,让两个合夥人焦头烂额。
而且,要离开也得有个获场面的「理由」,如果他们就这麽平白失踪,会让许多人担心。目前既然已安排妥当,「夏攻城」这副肉身随时可以功成身退。
「一、两个星期吗?」她若有所思地抚著下巴。
「舍不得吗?」
「有一点吧。」她承认。「我最近联络不上晴娃,不晓得她和她主子上哪儿去了,我怕没有机会和她说再见。」
「以後你如果想念朋友,随时可以回来看看他们。」他温柔地啄她一下。
「离开人间之後,我们要去哪里?」
「随便,上哪儿都可以。」脱却了笨重的形体後,世界各地对他们来说,只是过街和对门的差别而已。「我们先回山林里过几年清静的生活,腻了就回到红尘里四处游历,然後再找个地方定居下来,从无到有开始打拚,这也是不错的消遣。」
铃铃铃——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大响。
他把最後一口面饼塞进嘴里,翻身按下免持听筒键,让语音散放到整间客厅里。
「喂?」
「……咦?」一个很耳熟的女声惊叫。「天啊!我只是拨通电话试试看而已,没想到真的有人接!」
「晴娃?」玉京子认出她来。
「你们为什麽还在家里?」
「我们不在家里应该去哪里?」她奇道。
「玉京子,你没有感应到吗?快离开那栋公寓!」
「为什麽?发生了什麽事?」她全然莫名所以。
「我没时间解释了,时辰快到了!立刻离开那间房子,听到了没有?立刻离开!」晴娃大叫。
她还来不及反应,夏攻城陡然切断电话。
「哇,你做什麽?我和晴娃讲到一半……」
「嘘!」
他的全身肌肉陡然紧绷,一种兽性的爆发力凝粹在肢体间。
空气中的味道不太对劲。
举凡虫蛇猛兽,在即将发生剧变之前,都会事先有所感应。晴娃必然是因为提前感觉到什麽,才会早早将风浪带离家里。
以他的能力,老早该察觉空气中隐隐的躁动,然而,过去几日密集的工作让他的精神略感疲惫,方才和她笑闹耍玩的时候又太过放松,一时之间竟忽略了本能直觉。
他们无情生的植物,灵通本来就比有情生的动物还弱,是以玉京子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然而,晴娃没头没脑的一通电话和他突兀的反应,吓到了她。
四周异常地安静。
「夏攻城……」她怯怯地倚进他怀里。
「小心!」
下一秒钟,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一阵恐怖的天摇地动。
「啊!」她惊叫一声。
夏攻城猛然蹲下来,屈缩在大理石茶几的旁边,她的身体被他密密实实地护在怀中。
震度是如此剧烈,厨房传来玻璃杯摔落地的碎声,书房里有书本跌到地毯上的闷响,连旁边的茶几都有电话、杂志掉落在他们眼前。
墙里面响起一种沉顿的嘎吱声,仿佛整栋公寓建筑随时有坍垮的可能。
震荡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就在她以为地牛永远不会停止翻身之时,摇晃突然平息了。
四周仍然一片静默。
等了几分钟,确定地震已经完全停止了,他才放松拥抱,让她坐起来。
玉京子吓得俏脸煞白,惊魂甫定地抱著他的手臂发抖。
不,不对,不只是地震而已。
这个社区属於高级住宅,建材相当结实,应该没有坍塌的危险,然而第六感就是告诉他,一切不太对劲。
这个地震虽然剧烈,对他们却没有带来任何伤害,因此他所感受到的危机不是出於此。
一定还有事!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当机立断,回卧房里拿了几件衣物给她换上,自己也套好衬衫,抓了钥匙就牵著她离开房子。
他对门一家人移居到大陆去发展事业,平时屋子几乎都是空著,本楼层只剩下他这一户,楼下晴娃他们又出门不在,因此乍听起来,四周安静得奇怪,只有几声遥远的叫唤从更低楼层传上来。
玉京子不发一语,握紧了他的手不敢放,夏攻城阴沉的神色让她有些害怕。地震已经过了,她不知道为什麽他反而更紧绷,可是她明白,他会如此反应,必然有他的原因。
万分难熬中,电梯终於从一楼爬上二十七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