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以後不准再跑到我的床上来。」他翻开被子下床,开始做上班前的梳洗准备。
「为什麽?」她拖著碍手碍脚的床单尾巴,追进浴室里抗议。「你以前说,不准我变成蛇去床上睡,因为你不喜欢跟蛇一起睡觉。现在我是变成人啊!你还有什麽好抱怨的?」
他含著满嘴的牙膏泡沫,从镜子里瞄她一眼,没回答。
玉京子一脸不驯,总之非得为自己睡床铺的权利抗战到底。
夏攻城颓然叹了口长气。
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现在的她是个女人,成熟、丰润、诱人,娇躯不时沁著翠昙的甜醉芬芳。过去一个月来,他试了无数次的自我催眠——她是以前的玉京子!她还是个小女孩!她天真纯美,她什麽都不懂!你一定要以不变应万变……
然而,「现实」看起来明明就不是这麽回事啊!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明明就是一个双十年华、灵俏绝伦的女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把她与一个月前那个绑两个包包头的小女娃儿联想在一起。
偏偏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跟他斗嘴呕气的时候,就腻在他身上撒娇撒赖,完全没有任何男女之防。而早晨是男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间,要他二十四小时都处於警戒状态谈何容易?
可是,这些话,又教他如何启齿?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他强硬地道,继续刷牙洗脸,不再理会她。
「哼!」玉京子气愤地回到房间里,滚进大床上槌枕头。
每次游戏规则都随他高兴乱订,真是不公平!
※ ※ ※
虽然日子过得「惊险万分」,几个月的时间终也是无灾无恙地流去了。
再度接到文雅若的电话时,夏攻城不是不意外的。
自从那日两个人说清楚、讲明白之後,他们就未曾再联系。即使是公共场合遇见了,两人也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问声好,疏淡有礼得如同陌生人。
在男女关系里,女人家的顾忌总是比男人多,这一点他颇能体会,也不以为忤。
只是,事隔数月,他还会接到她的来电,不能说不诧异。
「乖乖坐在这里等我,不准乱跑,不准跟陌生人说话,知道吗?」他在PUB角落里找了张不起眼的桌位,安顿好玉京子之後,慎重嘱咐。
「知道,我又不会随便被别人骗走,你别这麽紧张兮兮的好不好?」她圆澄闪亮的眼光搜寻室内的布置和装演,对任何景物都感到好奇。平时夏攻城虽然也会带她出来吃晚饭,可是他们不会到这种龙蛇杂处的PUB来。
「我就怕你不去惹麻烦,麻烦自己会来惹你。」
饮食男女到PUB来,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若非方才实在拗不过她,他断然不可能在晚上十一点带她来这种地方开眼界。
「知道啦!」
「乖乖的,我谈完了事情马上回来!」做了最後一声警告,他随手招来女侍,替她点了一杯可乐,才走向不远处的吧台。
文雅若早就已瘫在台面上,正满脸通红的自言自语著。
「果汁就好。」他坐进她的身边,向酒保示意。
「啊,你来了。」文雅若听见他的声音,醉意朦胧地抬起头来。「学长就是学长,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永远是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宝宝。」
她的外表是醉了,语气听起来却保留几分清楚。
他很清楚今晚的文雅若不需要谈话的对象,只需要倾听的对象,因此他并不急著接腔。
「为什麽我永远遇人不淑,情路注定了要永远坎坷?」她突然揪住他的衣襟,酒气狠狠地吐在他脸上。「为什麽爱我的人我没有感觉,我爱的人又通常是混蛋?」
「这很正常。」他啜了口果汁。「罗曼罗兰早就说过:这个世界造得不完美,爱人的通常不被爱,被爱的通常不爱人,相爱的迟早要分开。」
「爱人的不被爱,被爱的不爱人,相爱的迟早要分开……」她突然趴在桌上,放声大哭。「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夏攻城真的很想继续扮演一个忠实的听众,然而,PUB一角的变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失陪一下。」他轻声告退,跳下吧台的高脚椅,直直杀向玉京子的座位。
有三个不明男子占据同桌的其他位置,正在玉京子面前玩打火机耍帅,那副痞样一看就是来PUB里把马子的。而那妞儿还不知好歹,一副笑咪咪的样子任人家向她搭讪!
「对不起,你们几位找我妹妹有事吗?」他俊帅的脸登时拉下来。
三个年轻男人互望一眼。
「没事,这位大哥,我们只是看你妹妹一个人坐在这里很无聊,过来陪她聊聊天。」其中一个满头红发的家伙讨好道。
「那我还真要多谢你们了。」他冰著一张森然的铁脸,伸手将她拉到走道上来。「你这个笨蛋,我刚才不是交代你别跟陌生人说话吗?这种PUB里最多那种爱钓美眉的登徒子,遇到坏人怎麽办?」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三个年轻人登时一脸讪讪然。
「可是他们人很好,还请我喝茶呢!」
夏攻城瞄一眼桌上的「长岛冰茶」,这款调酒名为「茶」,实则和茶没多大干系,里面调和了伏特加以及各式烈酒,在鸡尾酒中属於酒精浓度特高的等级。
他话都懒得说,直接牵著她回到吧台前旁边,安置在自己身旁的空位里。方才是怕他和雅若的谈话内容涉及人家的隐私,雅若不见得乐意让外人听见,才把她安置在远一点的角落,现下他可顾不得了。
「你给我乖乖坐著,不许再跟别人说话了,知道吗?」他又向酒保点了另一杯果汁。
「等一下,我刚才那杯可乐还没喝完!」她钻下地,想回去把饮料端过来。
「那杯不要了!」他用力把她压回原位。「乖乖的,不要吵了。」
无缘无故被他抢白了一顿,玉京子委屈地噘著嘴,接过酒保递来的果汁,忿忿咬著吸管,故意把脸撇向另一个方向。
夏攻城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回文雅若身上。他一个人还得兼顾两个场子,真是辛苦!
文雅若已经止了哭伤,正埋在臂弯里,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麽。
「发生了什麽事?你和男朋友吵翻了?」看来他若不主动问清楚,今天晚上三个人在PUB里有得耗了。
「没什麽吵翻可言。」文雅若从臂弯里抬起头,盯著对面的墙壁涩然一笑。「他已经有老婆了。」
「他一直瞒著你?」夏攻城挑高一边眉毛。
文雅若迟疑了一下。
「不,交往之初我早已知道。」
「那你还跟他来往?」他的眸心问过不赞同。
「因为,他说他爱我……」她的眼神显得很脆弱,完全失却了平时的精明悍练。「他说他和老婆性格不合,两个人准备离婚了;他说会早一点把手续办好,与我结婚……他说了很多很多。」
老故事。无数的女人却仍然会陷进同样的圈套里,无法自拔,再如何精明干练的女人都一样。
「今天又发生了什麽事让你决定大醉一场?」他喝掉半杯果汁。
「麻烦再给我一杯。」文雅若指了指空杯,向酒保示意。
酒保先迟疑地看了看他,徵求他的同意,直到夏攻城点头之後,她的杯子里才被注满第N杯纯伏特加。
「今天,他的另一个情妇跑来公司找我。」她讽刺地嘿了一笑。「你知道这有多可笑吗?我是如此沉醉在他的故事里,以为我真的就是他寻寻觅鼠的唯一,却原来他身边充斥著这样的『唯一』,我甚至不是最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