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却是调转马头,对那三人喊道:“不许跟过来。”
那三人忿忿,却还是怕他,“你又不是我们师傅,凭什么不让我们跟?”
李宣笑一笑,“你们师傅人都是我的,你们三个算什么东西,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只听“啪”一声脆响,四人都骇了一跳,却是慕容天黑了脸,一鞭抽在地上。转头扬尘去了。
李宣连忙调头,那三人见状也要赶上,却是“啪啪啪”三声响,李宣落回马上,笑道:“我说了,不许跟!!”
这三人面面相觑,看着相互脸上的红肿鞭痕,被他身手骇住。
半天,见那两人去的远了,眉儿才喃喃道,“好快……比刚刚比试时快多了……”
***
夜深了。
因为赶的过急,两人错过了驿站,只得找了座荒庙休息。
其实路上偶尔也能遇到人家,李宣偏偏不肯住,说是怕有虱子,慕容天心道难道荒庙中席地而眠,老鼠四处乱窜,会更加干净?便觉得李宣必然有些不安好心。
篝火燃起,火星随着热气纷纷扬扬的往天空飞去,慕容天直起身子,居然听到不远处有些喧闹马嘶,心下奇怪,悄悄走过去一看,树林里,火光旁居然是眉儿三人在撕打嬉戏,笑语盈盈。
站住看了片刻,返回庙宇。
李宣坐在火边,正在烤馒头,见他来了,粲然一笑。
慕容天接过他烤好的馒头坐下,道:“堂堂一个王爷,放着偌大王府和那么多事务不管,成天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李宣笑,“哪一件能比慕容兄更重要?”
慕容天抬抬眉,不以为然。调笑话他听他说得多了,反句句都象玩笑,就是那迎面一盆冷水那语,怕也是为解难堪,用的托词。
李宣又道,“慕容兄可是不信?”慕容天笑一笑,低头不语。
李宣抬起手中树枝,悠然道,“那日慕容兄不辞而别,其实我很是伤心啊,想着既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如放手,或者日后慕容兄想起来,还能念着我一个好处。回府之后一想还是舍不得,马上派人追了来……其实我如此用心良苦,慕容兄却总把它当成驴肝肺,这么下去叫我情何以堪啊……”他含笑边吹着馒头上的灰边说着这话,似真似假。
慕容天也懒的睬他,突然想起个问题,不禁道,“猜数那日,你使了什么手段,我每猜必错?”
李宣笑道,“哪有什么手段,运气好罢了。”慕容天哼了一声。
李宣低头在地上拣了几个石子,摊手给他看,“你看这是几个?”
慕容天瞥一眼,“五个。”
李宣握拳,“现在我要把它们放到瓷杯里了,你再数有几个。”
石子一个个落下,慕容天心中暗数,一,二,三,四……?
慕容天看着李宣平摊朝下的手,手背微微有些拱起,有个小小的弯度,恍然大悟。
李宣笑道,“我现在摇杯的话,你能听到几个?”
慕容天道,“四个……还有一个在你掌缝里夹着,这该算出千。”
李宣将手掌中的石子抛到地上,正色道,“我当时是说,你猜我‘手’中有几子,这子一开始便在我手内,只不过没入杯而已,也不算违反规则。”
慕容天哑然,想想不由失笑。
火光在他脸上跳动,他笑得那么轻松惬意,俊朗明媚。
李宣看了他半晌,忙把头低了,就着水一口口啃着那馒头。
人坐在火旁,就是脸被烤红了些也是自然的。
没人会起疑。
那就好。
第十二章
夜颇深了,李宣本靠着窗,却被那头顶灌入的风吹醒,虽然是夏天了,这山坡上风却还是大,到了后半夜,就凉了。
睁眼看那火已经快灭了,偶尔爆出一声响,冒出两个火星。难怪有些冷。
月光自窗外照了进来,在地面上细细绘着那雕花的窗格子。慕容天依在神案边,早沉沉睡去。
李宣姿势不变,静静的看着月光缓缓移动,慢慢把慕容天拥入了那青白的光亮中。
黑白分明,光影相映,那个人半卧着的样子在月光中便如一幅水墨画。
他原本眉目如画,李宣想起曾经的感受。
隔了片刻,李宣轻轻起身,悄步走到慕容天身边。于是他也在月光下了,这光芒如水如雾如纱,似乎摸得到,伸手却总是抓空。
他看着脚旁的人,觉得这情景竟如同梦境般不真切。
不自主摸了摸那个人的脸。
是暖的……原来不是梦。
那张脸,眼紧闭着,呼吸深沉均匀,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鼻子嘴唇都很端正,在某个夜晚,它们都曾经充满诱惑,似乎就是为了被爱抚而存在,可此时,却没有一丝情欲的影子,看起来如此的,干净。
它们却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真奇怪……
李宣觉察的时候,手已经抚到了那唇边,那嘴唇饱满且形状美好,他甚至记得相触时的那种味道。
美好得致命。其实……他的一切都是如此。
他俯身,却又停住,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低首吻了下去……
却在那梦想中的柔软触感到来之前,一个硬梗梗的东西抵在胸前,挡住了他。
李宣睁眼,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看着他,胸前是慕容天握着剑的拳。
“半夜三更不睡觉,王爷你想干什么。”慕容天语气平静,表情却绝不是妥协。
窗外的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在夜里分外清晰。
然后,万籁俱静。
“厄,这个……夜长梦多……”李宣发觉自己说错了,应该是‘春宵苦短’,他这会连调侃的话也忘记了。
慕容天冷冷看着他,直到他的情欲和辩解的企图完全消失,一个火星也不留。
“王爷如果总这么……轻薄无礼,那大家就还是分开走吧。”
李宣没说话,慕容天皱眉看着他。
隔了片刻,李宣起身,推开了门。
“你放心,这一路上我不会再碰你。”他扶着门页,摸着那掉了漆的疤痕,迈出门槛,然后把门页自身后合上。
慕容天看着,半晌没动弹。
之后半夜,两人均是不曾合眼。
***
行了几日,终于到了慕容山庄山下。
慕容山庄,位于洪山半腰,占地两百余亩,是方圆百里内最气派的庄园。从山下也能隐约看到那雕梁画栋,红砖碧瓦,甚是气派。
这两人自那夜以来,彼此间都冷淡生疏了许多,一天也难得说上几句话。
此时慕容天到了自己自小长大的地方,远远看到那飞檐斗拱在树后若隐若现,心中难免激动,一时间反把这事给忘了,转头对着李宣笑了一笑。
李宣一怔,居然生平第一次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既然到了此地,认识慕容天的人肯定不少,李宣拿出那面具给慕容天,这面具在地牢时被他给收起,本想着只是戏弄慕容天玩玩,此时却又派上了大用场。
慕容天睹物思人,心想着也不知道‘邪神医’现在在哪,不知道李宣派人找到他没,他中那毒已经月许,不全力去找人,还跟着自己乱转什么,心中虽然疑惑颇多,却还是不肯开口问。
两人找了客栈住下,在慕容天的坚持下,一人开了间房。
***
是夜,换了深色短打衣裳,慕容天要夜探自己的第一剑庄。
跳出窗外却是一怔,李宣一身夜行服,正坐在屋脊上等着他,一轮圆月明朗,挂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他已待了多久。
见他跳出,李宣站了起来。
慕容天微一犹豫,从他身边一掠而过,“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