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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口袋里掏出她的婚戒,拭去上面的血渍,透出小小的一颗星钻,眼眶又是一阵湿润,心难受地揪紧着。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经爱上了温语涵。

  她是他赖以生存的氧气,无色无味,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她陪伴他走过纯真的童年、浮躁的青春期,分享着生命里每一个值得庆祝的阶段。

  他恍惚地记起,他曾寄给她一张台湾飞往美国的机票,强迫她到纽约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们一起漫步在中央公园,参观过自由女神像,还在午夜时分,一起乘坐着帝国大厦里的快速电梯,登上观望台,凝望着满天的紧星和城市的灯火。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他早就爱上了她,会忽略内心抽长的情芽,是因为他太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得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所以,当他被迫要结婚时,脑海里才会马上就浮现她巧笑倩兮的脸庞,不做他想。

  蓦地,一股恐惧爬上他的心头,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能失去她。

  他爱她!

  这感情察觉得太晚,却来得猛烈,汹涌的情潮伴随着悔意,一波波地将他淹没。

  他握着小小的婚戒,发现他该给的幸福都没给,竟亏欠她这么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安至雍忐忑不安地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挂心着她的病情。

  终于,手术室的大门滑开,他见到穿着绿色手术袍的主治医生跨出来,立即迎上前,追问道:“医生,温语涵的情况怎么样?”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脑震荡的部分没有大碍,而左侧的耳朵已经做了听小骨重建和鼓膜成型术。不过有一点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因为车祸的冲撞伤到她的听神经,未来她的左耳将会丧失听力。”

  丧失听力?!

  安至雍激动地握住医生的手臂,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你说丧失听力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未来她耳朵的伤口复员之后,左耳也没办法恢复正常的听力。”医生解下口罩,详细地解说。

  “不是已经动了手术吗?为什么她还会丧失听力呢?”

  “我们做鼓膜成型术主要是减少病患的耳痛和耳鸣方面的困扰,至于听神经受损,影响听力这方面,实在没有办法补救。因为听神经是十二对脑神经中的第八对,属于中枢神经系统,中枢神经系统受伤是不可逆性,所以一日一受伤了,是无法恢复的。”医生解释道。

  霎时,安至雍脸色晦涩得犹如置身在地狱里,深深的疚恨与悔痛盈满他的胸臆。

  “病人现在在恢复室内休息,等会儿护士会送她去病房。”医生说完便转身离开。

  安至雍僵在原地,万般痛苦地凝视着放在长椅上、沾着血渍的乐谱,不晓得该怎么面对语涵。

  一个配乐师最重要的就是敏锐的听觉,而他的失误竟害她失去了一半的听觉。

  如果他再体贴一点,她就不会卷进这场车祸中,遗憾也不会发生。

  然而,再多的如果,也不能让时间倒转,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第七章

  单人病房内,白色漆墙旁的方柜上摆着一束香槟玫瑰。温语涵穿着淡蓝色的衣袍躺在病床上,额头上缠绕着一层白色的绷带,细瘦的手腕上打着点滴。

  安至雍将买来的果汁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转过身,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温语涵。

  她睁开浮肿的眼睛,瞅着他。

  “阳光会不会太刺眼?”安至雍体贴地问。

  她摇摇头,伤口不小心碰触到枕头,令她蹙紧眉头,张开干涩的唇说:“不会。”

  他倾身替她调好枕头的高度,避免再碰到伤口。“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有。”语涵看着他的脸,颇不习惯他突来的体贴。

  从发生车祸至今,她只知道自己受伤被送入医院,而后进入开刀房动手术,但是对于真正受伤的部分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麻药退后,疼痛与昏睡就不断地重复占满她的记忆。

  每次,她在床上因疼痛而抽泣时,就会看见他急忙地唤来医生和护士,替她打止痛剂。

  等情况较稳定之后,她却一直处于晕眩的状态,就算躺在床上,也觉得天旋地转,好令人难受。

  偶尔,她会瞧见他抿唇不语,用着哀伤、怜悯的眼神静静地望着她。

  认识安至雍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他那种表情,仿彿背负着巨大的沉痛与悔恨般,那样的他令她觉得好陌生,充满距离感。

  “我拿果汁给你喝好吗?”

  “好。”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将买来的新鲜果汁插上吸管,递到她唇畔,她要伸手捧住果汁时,他却摇了摇头。

  “我帮你拿着。”

  她喝了几口后,将嘴巴移开。

  他主动抽起湿纸巾,轻轻拭着她的唇。

  “头还晕不晕?”

  “一点点。”她抚着额头上的绷带,发现左耳缠得厚厚的,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一下。

  “有什么不舒服要说出来。”他叮咛道。

  “哇!我的脸怎么肿这么大一个包,好像一个大包子绑在耳朵上,好蠢喔!”她故作幽默地说道,想要缓和一下病房内沉闷的气氛。

  “动作不要太大,小心扯到耳朵上的伤口。”安至雍细心地叮咛道。

  “我受伤的不是头部吗?”她还以为自己是头部受伤,才会一直处于头晕的状态。

  “……你的左耳受伤,医生替你进行过手术,因为耳朵还塞着棉花和绷带保护伤口,才会包扎成那么大。”他墨黑的瞳眸掠过一丝痛楚,轻声说道。

  “什么时候才可以拆下来?我头好痒,好想洗头发。”

  “要过几天才能拆下来,你再忍耐一下。”

  “原来里面塞着棉花,难怪我一直听不太清楚,老觉得整个耳朵轰轰的响……”她噘起红唇,抱怨着。

  他的心难受地揪住,静睇着她纯真的脸庞,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跟她说。

  她若知道自己的左耳再也听下见声音,会怎么样呢?朝着他大哭大闹、拳打脚踢,还是会数落他下够体贴呢?

  他明白敏锐的听觉对一个玩音乐的人而言很重要,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代她承受这一切。

  失去听力,简直是在她的音乐路上宣判了无期徒刑。

  他拿起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纤细的手腕。

  “你突然变得这么体贴,我毫不习惯喔……”她怯怯地笑着。

  “我是你的老公,不对你体贴一点,怕你向我爸告状。”他嘴角微乎其微地牵起一抹笑,淡淡地说。

  “也对。那我要趁着生病的时候,好好地奴役你、使唤你、折磨你!”她故作轻松地说。觑着他好看的侧脸,眼前的他令她感觉好遥远、好陌生,不是她记忆里的安至雍。

  他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正隐忍着巨大的悲伤似的。

  但,他究竟在难过什么呢?

  他的温柔为什么会令她感到心酸?

  “那就惩罚我当你一辈子的奴隶。”他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

  “好啊!”她点点头。“对了,我的结婚戒指呢?怎么不见了?该不会发生车祸时弄不见了吧?”

  “我替你收起来了。”

  “还给我,那是我奴役你的信物。”她摊开手掌,向他索讨。

  他从口袋里掏出戒指,执起她的手,凝视着她,说:“语涵,这阵子我仔细反省过了,发现我以前对你好坏,老爱捉弄你。”

  她立刻附和地点头,数落道:“对啊!你真的对我挺霸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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