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直叫得人心中舒畅,卖包子的妇人一抬头,只见一个清秀可人的小童有些腼腆的笑着站在面前,心中更是喜欢,忍不住就多找了些钱,一边给他打包一边拉着他闲话起家常来。
「呵,没想到青弦还有这般本事,不愧是青部的好手。」司徒静颜在不远处翻看司岳留给他的《龙啸》摹本,看着青弦一边买东西一边三言两语打探情况,不由莞尔。
看看不远处的马车,本来只有自己带着邢傲两个人的队伍,在小天之后,又遇上了习习,接着是怎么也没想到的柳依依、杨地支以及完全不放心这些人而硬要留在邢傲身边守卫的青弦,队伍一下子壮大了很多。
「等等,」看着青弦买了早点回来,司徒静颜忙叫住他,「那边有家卖豆花的,你去打一碗回来。」
「做什么?你有手有脚的,想吃自己去买!」
这小孩,脾气和无心倒是有几分相似。司徒静颜笑笑,「不是我吃,是给你们夫人柳依依,她怀着身孕,还是吃豆花比较好。」
青弦一听,更是火大,「你这好人做得还真有意思!要不是那女人,我们少主哪会受这么多苦,谁管她吃什么好!」
「哦,你们少主可没这么小家子气。柳依依和杨地支对他做过什么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司徒静颜只是波澜不兴的答着,低下头继续看书,「反正柳依依肚子里是你们少主唯一的继承人,该怎么办还是你们自己决定。」
「哼!她做的这些事,就算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会被承认,谁说就一定是我们少主唯一的……」青弦说着,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由噤了声。
「嗯,唯一的,」司徒静颜头都没有抬,随口答道,仿佛在述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再生一个。」
当然明白面前的人口中的「他」是指谁,青弦看怪物一样瞪了司徒静颜半晌,一甩手,向那个豆花摊子走去。
「二哥,我回来了。」习习一早出去和地狱司的人接头,这会也赶了回来。
「习习,相思那边有什么消息?」
司徒静颜阖上书,想起刚刚和青弦说的话,不由暗笑自己,说是那么说,这几天急着往少林赶路,两辆小马车,分来分去,最后是青弦守着邢傲与柳依依同乘一辆,习习黏着自己再加上杨地支乘一辆,结果就是自己跟邢傲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简短的把刚刚探到的消息说了说,习习有些担心的问:「二哥,你怎么就放心放柳依依和邢傲在一辆车上?」
「怎么?你倒是关心起这个来了?」
习习忍不住激动起来,「他死了才干净!娶个老婆就算了,现在连孩子都有了,真不知置你于何地!我还不是怕你心里不舒服……」看司徒静颜神色自若的望着自己,声音不由小了下去,却是充满了愤愤与不甘,「你就——这么相信他……」
相信么?不仅放心的让他在自己眼皮之外活动,更让他堂而皇之和有了身孕的妻子在一起,如果是出于信任,这份信任还真是羡煞旁人啊!
可是如今却是,过去的心结未解,司岳留下的暗示也还没有着落,再加上……哪是出于信任,只是出于理智的考虑无奈而为罢了。
习习仿佛恍然不知司徒静颜的心事,稍一顿,又恨恨道,「还有那个叫柳依依的!她就不知道自己身份吗?」说着朝那边望过去,却见柳依依捧着青弦刚刚打回来的豆花,正望向这边,微笑着点头向司徒静颜道谢,那份淡定从容,如同有巨大的力量般,让习习看着不由噤了口。
司徒静颜报以微笑回了礼:「一个貌似柔弱的女子在一群敌视甚至是惜恨自己的人中,能如此处之泰然,纵是我也不能不说一声佩服。」说着,只见那边邢傲也望过来,一双眼睛欲言又止,忍不住移开视线转过头。
「唉,习习,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好欺负?」
只听一声清悦的鹰啼,小天盘旋着,叼着刚刚捕到的猎物回来了。
***
午间在荒郊休息,众人吃的是一早从集市上买的干粮,司徒静颜把小天一早捉回来的斑鸠烤了,却给了柳依依,惹得小天站在他肩上不住的叫。
「静颜。」
听身后的人一开口,司徒静颜心里就忍不住想皱眉,「这两个字不是你叫的。」
明明习习几乎是一天到晚跟着自己,怎么就总能让这人钻着空子?转过头,面对的是一张五官虽然端正却掩不住奸猾的脸。
杨地支嘻嘻的笑着靠了过来,「这几日辛苦你了,竟然要帮邢傲照顾他的妻小,那邢傲也真舍得,看你跟柳依依的家仆仆的,也不开口说句话。」
「邢傲本就话少,有话也不会在你们这些人面前说。柳依依做过什么都是她自己的事,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说着,不露声色的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呵呵,我早听说司徒静颜心善,倒没想到你能大方到这个程度。听说那时,邢傲前一天还去找过你,回来后竟然又跟自己的新婚妻子——啧啧,我都为你抱不平。你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怨吧?」杨地支说着,见司徒静颜低头不语,再一次靠了过来,「江边一见,惊为天人。只是当时形势所需,唐突了美人,我自己心里想想都惶恐,所以柳依依一说要来寻你们,我就答应了,我可是为了你,连同门师兄都杀了!」说着,就想伸手搭司徒静颜的肩,「这几日,心里寂寞了吧……」
司徒静颜也不避,却是一笑:「你对邢傲这么感兴趣吗?」
杨地支一听,手蓦地停在了半空中,脸上还挂着奸笑,却是现了狠色,「你说什么?」
司徒静颜悠然道:「在江边那次我就发现了,当然你假意要辱我,却是一直看着邢傲的表情露出兴奋之色,所以我不得不这么想。」
「哦?那你还想了什么?」杨地支的手指微微一抖,悄悄运上了真气。
「我听邢傲说,当日他被你们所俘,是你负责拷问他。不过以邢傲那性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不可能见他脸色有什么变化。」司徒静颜接着道:「所以我想,你大概很有挫败感,大概很想知道他变色是个什么样子吧?」毫无预兆的足下一划,先一步一手别开杨地支的鬼爪贴近他的脸,「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动手脚。」
杨地支心中一骇,那温和的声音里,赫然蕴含着浩瀚博大、不容抗拒的气势,一时竟忘了反抗,司徒静颜却已放开他的手,无声无息的退出了几步。
杨地支眼中凶光一闪,这才想追,却见那边习习已回来,只得作罢。
一转身,不期然看见的是柳依依离去的背影,隐隐预感到什么,只因被司徒静颜说中心事,心下烦躁,没有细究。
入夜,杨地支寻找个机会,溜进林子里喂几头巨狼。
「你好像很烦,出什么事了吗?」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柳依依信步从杨地支身后走了出来。
「没什么。」杨地支随口答道,心下更是烦闷。也许他不该留在这里?也许他该趁此机会擒了师兄们要找的人回去,而陈天干的死,就推说是被邢傲他们设计杀害的好了。至于另一个知情人柳依依,不如……杨地支心念才一动,忽见一头巨狼呜号着倒了下去,接着又是两头,杨地支心中一急,忍不住伸手去翻看,这会工夫,几头巨狼一下子口吐白沫均没了生息。杨地支这才想起什么,慌忙缩了手,却已晚了,五脏六腑如入冰窖一般冷的生痛,「你——」叫的,是静静站在一边的柳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