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老妇恨恨的瞪着我,左臂衣衫破开,现了两道血痕。
「……你不该告诉我这是专门用以克制行云流水的武器。」我摇摇头,接着说。
行云流水讲究的是顺风而动,对方追上来时或是兵器击来时,总会带着风势,行云流水便可利用这风势避开。所以敌人越是追得紧,攻击来得越是凶猛,我反而更是容易逃脱。针对行云流水这一特点,刚刚她所用的其实不过是极细的丝弦,无声无息,顺风贴了上来而已。
所以我一向她反冲过去,风势一转,被伤到的就反而是她了。
「你怎么就确信是这样的武器?」老妇人瞪着我问。
耸耸肩,我说,「我不确信,只是赌了一把而已。」
老妇人的眼睛瞪得更大,好像我是个怪物。
啪啪啪啪——那小孩看着,笑嘻嘻的拍起手来。「司徒公子好厉害,难怪我家小主人喜欢的紧。不过公子也犯了个错误……」
他掰掰手,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冲我咧开嘴露出一个纯真的笑脸,「你不该逼我出手。她出手,你还有活路,若是我出手,」他脸上浮现了狠意,「你便只有死路可走了。」
他出手时,我就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
那老妇用的,不过是丝弦;这小孩用的,竟是一张巨大的网!
网又和丝弦不同,风会加快它的速度,却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它的方向,使用者掌握起来更方便。我望着那张大网罩下来,开始考虑我是该逃跑让网落得更快还是该做自投罗网的傻事?
想归想,我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大网罩下来的那一刻,我的面前刮起了一阵狂风。
顷刻之间我的面前飞沙走石,除了一片濛濛的尘土什么也看不清楚,狂风过了,只见那老妇又蜷缩起来,紧紧的搂住了孩子。孩子脸上身上多了很多纵横交错的伤口,眼神终于惊慌起来。
「我们可以走吗?」孩子小心翼翼的问,满身的伤口配上他惊慌的表情显得甚是可怜。
他问的不是我,而是这场中突然多出来的人,一个握着把大刀的人。
「你不打算跟我抢了?」段风云有些好笑的问。
孩子缩在老妇怀里,怯生生得开了口,「技不如人,不敢。我们可以走吗?」
段风云接下来的话让我很有喷血的冲动,他说,「可以啊,记着回家要做个乖乖的小孩,不可以随便打架哦。」
孩子乖乖的点点头,再不看我一眼,跟着老妇便走远了。
段风云笑着目送他们离去,这才转向我,戏谑的问,「夫人有没有受伤?」
我顺着他的话答道:「有,伤筋断骨的,你不过来帮我看看?」
段风云做出吃惊的表情,抬脚便要靠近,刚伸到半空又收了回去,「夫人啊,我突然想起来你的行云流水是别人追的越急,你跑得就越快。你是不是打算等我一过去,就跑了?」
我只能望着他苦笑,又听见他继续说,「你够厉害!我们这么多人想抓你,结果被你挨个利用过来,耍得我们团团转,你自己倒走得清闲!」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其实根本没有中红尘醉,是不是?」
「是。」
「这么说那晚你是故意被云扬给擒住的?」
「没错。」
「也就是说,你其实只是想利用我带你出城?」
「其实见到你之前,我也不知道云扬是何身份,我只是见他那天反应,知道他不是龙坛的人,才决定冒冒险的。」我望着段风云,有些感激的说,「结果我运气还算不错。」
「哼!夫人你够顽皮,连为夫都被你当笨蛋一样给耍了!」
「呃,其实你还不算太笨。」我说的是实话,段风云算得上是厉害的角色了。
段风云似乎也不是很生气,只是望着我颇有深意的笑,「司徒静颜,我好像有点明白邢傲那小子为何这么迷你了。」
不,我和邢傲的事,你们这些人根本不会明白!
没有解释的欲望,我敛住了笑,淡淡的说,「你不过来,打算怎么抓我呢?」
「谁说我一定要过去才能抓到你?」段风云说着,开始缓缓转动手中的大刀。
我凝神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打算先打伤我么?只要你刀势一到,我照样可以逃脱。
段风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慢慢蓄着势,忽然大喝,猛地挥刀——
他的刀竟不是砍向我,而是砍、向、地、下!竟是砍向地下!
我知道他的意图了!心里猛地一惊,我连忙向一边避开,果然,一股浑厚的刀势从地底一下子喷发出来!
若我躲避不及必被震至重伤!
可怕!段风云竟可靠地底来传递刀势?这人太厉害,我得赶快逃走。
顷刻之间,段风云又大喝了几声,连接着砍下第二刀,第三刀……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被破土而出的刀势给挡回来,最可怕的是,他的内力竟雄厚至此,可以让刀势短时间内在空间停留!
一道,又一道,我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只觉得一道道无形的墙将我包围起来。
无处可逃了,只要再来一刀,我必会被他伤到!
我干脆不躲了,回过头来望着他。
你真要伤我?
你明知我无法运功抵挡,你真要如此伤我?
他也望着我,面带微笑,毫不留情的开始挥最后一刀。
不愧为一方霸主,做事够决绝。
我平静的看着他挥那一刀,最后关头,没想到变数又生——
他那一刀猛地向后挥了去!
那里不知何时,冒了个人出来,一个拎了个酒壶,蓬松着头发,衣眼破破烂烂,走起路来颠三倒四的醉汉。
段风云忽然一刀便向他挥了过去。
横刀立马段风云,一刀过去,只见暴风骤起,卷着砂石扬着尘土,向那一人猛地卷了过去。
那人仿佛仍没有清醒过来,只是歪歪斜斜的走着,直到飓风近了,才抬起朦胧的嘴眼望了望,伸手随意的抚了抚。
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没有血肉模糊的场面,那可怕的刀势,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了踪影。
段风云终于板起了脸,「赐教!」
那人疯疯癫癫得笑了,「赐教?什么赐教?赐什么教?呵呵,呵呵,赐酒好不好,赐酒……」
段风云神色更加严肃,「有形化无形,大无相诀?你是何人?」
「何人?何人……我是何人?呵呵,我忘了,我忘了……」醉汉抬眼望了望段风云。
段风云恭恭敬敬的鞠起手,「在下碎梦楼段风云,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尊姓大名?尊姓大名……我忘了,我不记得了。不过别人都喜欢叫我地藏王菩萨,嘻嘻。」
那人名一报,段风云神色大变,扭过头难以置信的望了望我,又转向那人。我只是没有表情的看着他们。
「呵呵,是这样。」段风云很快冷静下来,「既是这样,那段某今天先行告退了。」说着,又转向我,露出他一贯的笑容,「夫人,改天为夫再登门拜访。告辞。」
段风云一走,这荒郊野外只剩了我和那突然出现的醉汉。我怔怔的望着那人,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抬起头,望着我呵呵的笑了,「二弟,几日不见,不认得大哥了吗?」
「我……」
「二弟呀……自家兄弟,如何不信;如何不信,自家兄弟!」
这前半句,是告诉我他们相信我,后半句,是在责怪我竟不相信他们了。
「大哥!」我一时百感交集,满肚子的话,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啊,习习,习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