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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是。”这八成是那个对甜食已经反感到快捉狂,又对这阵子视觉饱受戕害的广目,在一整个委靡到极点了后,与为免滕玉要是得知这事后绝对亲手将他活生生剥下一层皮,所做的最后垂死挣扎。

  “那……”

  “关于我大师兄的生平,仔细算算,大约就有六、七个版本,广目同你说的版本,不过是人间之人所最能接受且广为流传的普遍版。”他边说边找著药柜,还不忘指使她,“别杵在那发呆,帮我把椅凳搬过来。”现下想想,这座山庄里的鬼兄鬼弟们,在滕玉数百年的高压统治之下,也许全都早已练成了见人说鬼话的看家本事。

  她边搬边问,愈想愈是一个头两个大。



  “六、七个版本?”那位滕兄他是死过好几回不成?

  “人间传了三、四个,鬼界也有两、三个,反正就是以讹传讹嘛,谁教大师兄当年初到鬼界时,怎么也不肯说实话?”站在凳上的法王拉开一个又一个装著药的小药柜,取出柜中之药后,再将药放在怀中的油纸里包好。

  “那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版本?”愈听愈好奇的她,虽对其他的版本也感兴趣,不过她真正想听的只有一个。

  “你别想,我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法王得意洋洋地咧大了笑脸,“你若真想知道,就直接去问大师兄。”他才不要吃饱了撑著去找滕玉的麻烦,既然滕玉不想让人知道,他要是坏了滕玉的好事,到时就得轮到他走著瞧了。

  子问满面沮丧地趴在柜台上,“他不肯告诉我。”她也不过是想讨个他的死凶而已,这事有那么不可告人吗?他不都死了几百年了,还计较这些作啥?

  找齐了药草后,准备替她去熬今晚药汤的法王,站在原地想了想,半晌,他以指轻敲著她的脑袋,并在她抬起头来时刻意在面上堆满了看似过于诚恳的笑意。



  “你……对大师兄的事这么有兴趣?”现在想想,滕玉对女人不感兴趣,甚至可说是怀恨,约莫也有几百年了,若是他没猜错,滕玉心中梗著的那个死结也有几百年了,倘若……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刻意去搅乱一池死水,说不定,那池死水就会再变成春水,又或许,运气更好一点的话,滕玉的性子会变得比较正常而不是更加恐怖,或是会变得更有意思也说不定。

  “他不也对我很感兴趣?”日日生活在这种没一句真话的环境里,她愈想愈是觉得疲惫,“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成天就只会问她是打哪来的,他也不说说他自个儿的,就只会问她的。

  “这样吧,我借你一样好东西。”法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后,神神秘秘地挨站在她的身边,自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

  “镜子?”她趴回柜台上,完全提不起一丝兴趣地看著这面镜面都模糊到恐怕什么也照不清的铜镜。

  “此乃鬼界特产,前孽镜。”他咧大了笑脸,而后刻意弯下身子,压低音量在她耳边附上解说:“若想知道些什么,就问镜。”

  她有点怀疑,“这真管用?”就连他都搞不清楚滕玉的生平了,这玩意能照出什么?

  “当然管用啦。好了,出去出去,别同我挤在这碍事。”一把将镜塞进她的袖里后,他一脸兴奋地将她推出门外,“千万千万要记得,绝不可说是我借你的,不然,若我惨遭乱棍再打死一回,我定会在死前拖你当壁背的。”希望事发后,她别那么没义气的把他给抖出来才好。

  遭鬼撂完话就被关在门外的子问,先是一脸纳闷地看著怀中雕工精美的铜镜,再回头颇怀疑地看著被法王关起的大门好一会儿,半信半疑下,她也只好照话偷偷摸摸地将镜藏好,再趁著四下没人时赶紧躲回房里,准备照法王所说的试试看。一口气点满房内所有的火烛,并再三确定把门窗关好锁死,不会被在外头站岗的广目瞧见后,她在桌前坐正,掏出手绢轻拭著模糊的镜面,在擦拭过了后,她对镜默念了滕玉之名好几回,而后她往镜里一瞧……

  等著等著,好一阵子过去,别说是能够看见滕玉或是什么了,无论她怎么照、如何往镜里探看,这面俨然已模糊了许久的镜,就连她的容貌也映照不出来,可,既然法王都已那么说了,那应该——

  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声响,突地自她手中的镜里传来,她忙不迭地举镜相看,就在这房内朦朦胧胧的冥火烛台的照映下,模糊的镜里远处,织锦的唧唧声自昏暗的角落响起,她试著将镜更靠近她的面前,更加听清了那规律滚动著的织轴声,同时亦见著了,身形佝凄的老妇,她那惹染过沧桑的背影。

  衬著那具背影的,是双素白且长满老茧的十指,以及,前头那一匹匹已然织成的美丽锦缎。

  一手持镜的子问,在那面镜子又开始模糊起来时,忙不迭地将镜贴至她的面前,然而就在那时,她隐约地瞧见了,那名上了年纪的织娘,熟练地将色彩斑斓的锦线交错在另一群锦线中,将人们生前所有的记忆与秘密全都小心翼翼织人锦中,生命中的痛苦、不甘、快乐、悔恨与幸福,化为一条条柔弱的锦线,在她娴熟的掌指间,交织、并排、穿叉,一行行逐渐成行的锦缎,皆是心事重重、密密麻麻。

  可,爱恨是那么的沉重,岂只是一条锦线所能承载的?

  就在她这么想时,镜中的唧唧声远远逸去,老妇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不再也看不清,镜中宛若起了阵大雾,将远方的景象卷去,独独靠近镜前处的留了下来。

  一排沾了血的脚印,自镜的这头一步一步地走向远方.脚印不大,算得上是双优美的莲足,只是这脚印,总是一会儿又一会儿的走走停停,不知是不愿上路,还是因为迷惑,远处的风儿刮去了低诉的真实,只留下了吟咏。

  此时镜面银光一闪,在下一刻,镜巾的脚印顿失,取而代之的是名女子,子问一手拿过烛台,想把那名背对著她的女子看得更清楚些。眼前这名只赏赐她一具窈窕背影的女子.微乱的发髻上,簪了十二金钗,她那一身的衣裳,虽遭血染红了泰半,子问还是可以看出,那一身金色的华服,处处精绣了金色的凤鸟。

  就在这时,镜中的女子,似是察觉到了有人正在窥看,连忙四下左右顾看,猛然自镜里转过头来,面对面地瞪视著子问,子问忙屏住了呼吸,还以为自己真被镜中的女子见著了。

  就在那名女子又侧过脸去时,子问这才大大地喘口气,并目有了闲情地打量起镜中女子的容貌。

  虽然娇颜上沾了几滴血,但那一点都不影响这张玉似的容颜,在她的眼眉之间,顾盼尽是令人难以挪眼的旎旖风情,难以言喻的美,霸占似地占据了子问的双眼。可她也不过才晕陶陶地欣赏了一会儿,镜中的女子像是找著了窥看者股,突地转过头来直直瞪著她,并在下一刻,眼眸带著腾腾杀气,直朝她逼过来……

  逼至,一镜之隔的限度。

  不再温暖的鼻息,一下又一下地,吹拂在她的面上,很怀疑她会在下一刻就猛然跳出镜来的子问,在被她瞪得头皮发麻时,忍不住将手中之镜拿远点,可那如影随行的不善目光却始终跟著子问,无论她拿上拿下拿远拿近,一眼缠住,就不肯放开她的目光,就像名刺客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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