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被小流氓调戏,兰陵几乎没把他们打死,幸好自己拉他跑的快,否则也许会被拉去见官也说不一定。这回很难混过去了,兰陵生起气来是很恐怖的,不是随便哄哄就可以的。
而那个时候,兰陵居然作了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突然站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且越笑越大声。而他也似乎被感染了,想想好笑,就和兰陵并排靠着墙根一起笑成一团,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好久之后,气息渐平,兰陵轻喘着将侧着的半边脸转过来,满眼笑意地、认真地、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我一生中最开心的就是今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活着的;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我第一次——」
——
「司马大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碎了回忆的片断,少昊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副将,眼神瞬而平静下来。淡定的神情,仿若他刚刚所想的事只是旁人的经历。
「都准备好了?」
「是!」
「好。传令三军,出发!」
………………
在另一边,仍熟睡的兰陵却不知道也有人在回忆着相同的过去,仍然继续着未完的梦境。
商量过后,他们决定改走小巷——人稀,偏僻,麻烦自然少。一路说笑,眼看就快到灯会进行的街道了。
「让开,让开。」一阵马蹄声和车轮辗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俩人侧身避开。是很名贵的车,坐的决不是寻常百姓,应是王侯内眷一类,兰陵由车饰及马匹的鞍辔如是判断。车在驶过他们时,他听见了传来的低低的轻诧——是女人的声音,然后马车很快停下了。
车上下来一个小使女——从她的举止就能看得出女主人的身份和教养确实不凡——来到少昊面前作了个上车的手势——显然他们以前是旧识。兰陵兴味的猜测着,也向少昊了然的点点头。
一会儿,少昊从车上下来了,和对方交谈了几句,走到他身边。马车行驶起来时,兰陵从车上轻掀回望的帘缝间瞥见一张艳丽的面容,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
少昊有些歉意地对他耸耸肩:「遇上了熟人——」
兰陵表情淡然,默默递过去一条白色丝绢,然后向一脸茫然的男人无奈地说:「先把嘴上的胭脂擦干净再说吧。」
等少昊将偷腥的痕迹抹掉,他手一挥:「不用了,丢掉吧。不过——那样不好吧——」
「嗯?!」
「那个女人是邰安候的妻子吧?」
「你眼睛还真尖——」少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以前在围猎时见过她在邰安候身边。但是——你交游还真广。」
「谢你美言。我好歹是个正常男人,有美人投怀送抱,怎么舍得拒绝。倒是你,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才叫奇怪。」
「我嫌脏。你这样来者不拒的,才奇怪呢,还敢说人!」
「奇怪的是你啊——」
「是你!!」
一直是——我唯一的朋友,对手,战友——不是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们还真的干了啊——真叫人刮目相看。」
「连进攻皇陵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都干了,——说明季国的确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不过我们……还有后手——」
「所以,天下人都以为我兰陵王完了的时候——也就是我改写天下的时候。」一向不动声色的脸庞上,交织着骄傲、霸气和野心,让时常显得太过女性化容颜霎时变得惊心动魄的美丽——充满危险的,邪气又认真的美丽。
「那我可以请赏了吗?」少昊有些失神地在这张动人心魄的脸上流连不去。
「开什么玩笑?你想要什么不是都喜欢自己去弄到手的吗?什么时候,你也会说起『请赏』这种词了?——不过难得你有这个兴致——你想要什么呢?」兰陵笑着坐下。
「别的东西我可以去自己弄到手——但是这个——则非你首肯不可。」
「哦,什么东西要这么严重?」一时看不清少昊眼里深沉的感情——这家伙今天,很怪。
「是你。——我要你。」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却让兰陵的笑容僵在脸上。在他还未消化完的时候,少昊连珠炮似的话语已经震了过来——
「你也清楚,今次的计划如果没有我的话——你改变历史的时刻,就变成了你饮恨沙场的时刻——功败垂成——你也不想那样吧。」
「你威胁我?!」兰陵的心霎时沉入谷低,他……是当真的吗?
「可以算是吧——我不必抗命,只要晚到一两个时辰——」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你本有很多机会可以威胁我的——」冷冷的声音,是自己的吗?为什么感觉不到任何的动摇?没有任何的情绪——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这么做罢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多动人的吗?——从相遇时那么多年了,不管我抱过多少女人,想要的人还是只有一个,就是——你。所以,我要你。」
「这么说,似乎是我的错。」有什么在胃里翻搅,似乎把人也翻得炽热起来。
「是的。而且,是你给了我威胁你的机会。」
脑中的弦一声脆响,身体蓦的燃烧起来——是,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已经好久没被想起的感觉——身体的某个部分激痛似的灼热——激起了每个身体部件的反应——排山倒海般的——憎恨——还有,愤怒。
「你——是在说真的吗!!」
「你,真的很娇嫩啊,呵呵,轻轻一咬就青了。」
比憎恨和愤怒还要灼热的,还有——耻辱感。身体的疼痛让意识也混沌了,恐惧——羞辱——夹杂着不可思议的……快感,让他整个人昏沉沉的。
「在想什么——」
……好热……
「你一向讨厌女人,所以,应该是第一次吧——」
热——重叠了讨厌的记忆,仿佛回到了三岁的孩童时代——回到了那个躺在榻上,因高烧而神志不清的自己——
……母后……为什么不来……
……好热……好难受……她……为什么不来……
……谁来……救救……我……
——没有——人……
……就是这样——这就是……事实——没有人……会在我身边……
……以为可以信任的……以为可以幸福的……自己是……太天真了吧……
……这一次……我……不得不……认输……
你……赢了。
渐渐平息的热度,容易让人在疲倦中昏昏欲睡,隐隐约约的,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在耳边,似是有无尽怜惜样的低哑——
「对不起。」
开什么玩笑!!
兰陵蓦的睁开了眼睛。一室的光华让他反射性地闭起眼,而欲起身时的痛感却一再地提醒着他昨晚发生过的事。
——不是梦。自己听见的道歉,是错觉吧。不然,以为道歉就能解决问题——你……不会那么无知吧?——而自己……是在期待什么吗?
「王,请更衣。」某个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我,不会再做梦了吧?期待一切都是个梦,并期待有一天能从梦中惊醒,——是不是一直在深心里这样幻想着呢——不是……梦。——这,就是现实。——呵,现实吗?
王……笑的好悲凉,——正在为兰陵束发的庭磬见这冷冷一笑,不知为何有了这样的感受——今天,似乎很多事的样子。
「传令下去,各军修整待命。今天晚上,天黑造饭,一更拔营,静待点灯为号。灯亮之时,兵分两路。一路由衡高为将,陆族为副将,徊骅为先锋,从郡北突围,走阳山西到互郡。敌人在后追时,不要战,不必摆脱,到互郡后以南面火起为号,与山仑将军的援军会合——前后夹击敌军,一举全歼他们。另一路由我亲自率领,绵亘为副将,期申为先锋,在衡高将军出兵后半个时辰从郡南出兵,过季山小路,在季山麓与——大司马所率部会合,结合偷袭季都的宗虎将军部,直取季都,踏平季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