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我简直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问成浩司:「他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成浩司这次倒是干脆利落:「我去美国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哦了一下,预期中的答案。
成浩司一派坦然:「达帝是我篮球队的队友,我们集中起来训练,休息的时候经常在一起胡闹,然后……」
我无奈地摆摆手,道:「不用说了,不用说了,我理解……理解……」
「你不理解!」成浩司压低声音吼—句:「这件事情非常古怪!」
「是古怪,他那么好,怎么会看上你?」
「达帝……是个很好的夥伴!」
我瞪他:「是个很好的床伴吧!」
成浩司向露苦色:「炅儿,我们真的只有那么一次!」
我呸他一口。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自己也不能相信!」
「你一向是顺藤摸瓜,有杆就爬。只有下半身没有上半身……你瞪我干什么?」
成浩司没好气:「你还真是了解我!」
「哼,这只是经验!经验!」
成浩司无奈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叹口气道:「托你的福!我的计划现在全盘崩溃了!」
「你的计划?你的计划就是一直装残废然后瞒天过海?」
「可笑吧!你就笑吧!很快你就笑不出来啦!」
我捂住肚子:「他有那么可怕吗?」
「有!有!有!」成浩司语气激烈:「我宁愿抛弃美国那养尊处优的生活也要离开!我宁可对宁雨晨这个女人唯命是从也要离开!我宁可……」
「你宁可重新回来找我!」我接下他的话。
成浩司—愣:「找你?我真的从未想过!」
「你……」
「真的!如果我真的想到,那我为什么还要和宁雨晨结婚呢?你也一样嘛!」
我的笑开始抽筋:「成浩司,你……你怎么不去死!」
我开始低头在地上找来找去,看哪块砖头比较硬,可以用来它碎这个混蛋的头。
成浩司一看苗头不对,赶紧上来箍住我的双臂,说:「不要生气啊,我只是……是太诚实了一点!」
「你诚实得太不是时候!」我大力把脑袋向他下巴上面撞去,成浩司一声惨叫,松了开手。
我飞身跑掉,回头的时候,看他趴在地上找来找去,估计是丢了门牙。
我跑的气喘吁吁,到地方的时候,河上已是灯火通明。
爷爷按照老家清德镇的构造,在后院造了一条人工河,我小时候经常在上面玩滑滑梯的那座古桥,小了一半,就横跨在河上面,就连鞋子踩在上面的清脆响声都一模一样。
爷爷很怀旧,或者说他这个岁数的人都很怀旧,他最喜欢在河中泛一只小舟,悠悠荡荡,他那双混浊的眼睛,却透过这清澈的河水,回溯到那些明明朗朗的岁月当中去。
那时候他的眼睛是亮的,就像我现在这样,可生活却是糊糊涂涂,简直—团槽。
水面很平静,水中有一弯新月,看似皎洁,实则坑坑洼洼。
爷爷从船中露出头来,冲我招手:「炅儿,下来吧,我准备了一个下午,听说你两个朋友都来了?」
我咦了—声,问:「他们都没来吗?」
桥的另一面只有一片竹林,到了晚上,因为没有灯光显得有点恐怖,眼镜蛇却从那边走过来,他根本没有脚步声,似乎真的有鳞片可以滑行。
「你家真的很别致。」眼镜蛇道。
「谢谢。」我一直瞪着他,「你怎么会从那边过来?」
「没什么,只是迷路了。」
我不相信:「你想在我家埋炸弹。」
眼镜蛇呵呵直笑:「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
「你难道不是黑手党头子?」我一脸警惕。
「你难道没看出来,成浩司才是,我……只是他的副手。」
第十章
我抬头望天,那是一个真正的月亮,又大又圆,朗朗乾坤,让邪恶和谎言无所遁形。
「你再说一遍。」我道。
「我说,浩司是我们的老板,我们都指望他能够回去美国。」
我脑中嗡嗡直响,有一种清脆的响声穿过噪音传过来,那是鞋子踩在桥上的声音。
成浩司跑过来,双手捂着嘴,咕咕哝哝说了句话。
我冲过去,一把扯下他的手,他满嘴都是血,样子狼狈。我指着他对眼镜蛇尖叫:「你说这个成浩司?」
眼镜蛇极之镇定地点点头。
我哈哈笑起来,嘲笑眼镜蛇:「你认错人啦!就他这个俗样,怎么可能!你看他块头挺大,其实大草包一个!」
「我怎么可能认错,他是小昊的亲身父亲。」眼镜蛇说。
天啊,他还是这么镇定,我可撑不住了,简直要从桥上翻身掉进河里。
眼镜蛇略有吃惊:「你还没有告诉他?」
成浩司摇摇头,冲他奋力摆手,让眼镜蛇先离开,后者轻描淡寡地一笑,留下一句话:「你最好快一点,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成浩司从地上硬把我拖起来,念叨着:「我刚没来及对你讲……」
「我不要听了!」我叫道,推开他住桥的另一面跑,「拜托你放过我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要知道!不要知道!」我一头钻进黑洞洞的竹林里面,任凭成浩司处拉硬扯,就是不肯出来。他很无奈地在外面叹口气说:「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一个儿子。」
「该……不……会……是……你……和……达……帝……生……的……吧……」
我在竹林里面幽幽出口。
「怎么可能!我们俩都是男人!」
「那你和别的女人……」
「我……」
我看他吞吞吐吐,心里已经猜到八成,我撇着嘴,声音尖利:「成浩司,你好风流不羁呀!」
「我是被强迫的!」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上等货!人人都要来抢!」
「我的确不是……所以我才不明白,为什么达帝……」
「他强迫你!哼!他能生出孩了来!」
「达帝并不喜欢我,喜欢我的是……他的姐姐!」
「我对你的艳史没有兴趣!」
我从竹林里走出来,气冲冲朝反方向走去,却被成浩司紧抓着胳膊,他的力气之大几乎要把骨头从肉缝中掐出来。
「你必须有兴趣!」成浩司背着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被他态度明显的凶恶摄住。认识他那么久,从来都像一只裹着硬壳的软体动物,看似强势实际内心怯懦。我从没有见他坚持过什么,执着过什么,追求过什么。
夜已微凉,徐徐地、极有韵律地吹过来。
啊,清风,明月,小桥,流水,人家……
这本是多么美妙的意境呀!
可我躺在一个男人怀里,耳边听到的却不是喃喃情话。
成浩司拉过我,揽在怀里,像在安慰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抚着我的头发,将发梢在指间轻轻缠起。
达帝有一个姐姐,成浩司从来没真正见过她,当他和达帝在球场上热力飞扬时,那个羞赧的女子总是在远处悄悄地张望着,成浩司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天生要比别人享有更多关注的目光,他早已习以为常。我能够理解这种心情,曾经我也是那么遥远地看着他,以为那真的是一只金澄澄的苹果,直到我有机会爬上树,摘下来。发现,苹果不过是苹果。
这个女孩叫达萝,跟运动员的弟弟恰恰相反,上帝吝于将健康和阳光赐平她,她一出生,就对光线非常敏感,她不能在太阳光曝晒下停留二分钟,否则就会休克,她的房间终年挂着黑色的窗帘,那些窗帘在晚上的时候会随着夜风飘拂,就像死神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