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场的两双眼睛都好奇地窥视着,她迫不及待将信拆开。
是照片——
清晨的塞纳河、日落的塞纳河、莎士比亚书店、艺廊橱窗、老旧公寓,还有一杯浮着鲜奶油的热咖啡……
施昀昀捣着嘴,泪水又开始狂奔,是他答应过要带她走过的巴黎街景,他还记得……
“这是什么啊?”姜少成将照片拿过来,检查信封。“信咧?”
施昀昀又一把将照片抢回来,再也忍不住悲伤,任眼泪鼻涕直流,心中一股意念愈来愈鼓动——
“我要请假。”她转头对姜少成说。
第九章
巴黎街头,繁华、时髦却也处处可见文化艺术气息、放眼望去,狂放、优雅、佣懒、前卫,充满矛盾却又能揉合出独特迷幻的气味。
施昀昀住进饭店,打开窗帘,躺上舒适的床铺,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纡解搭长途飞机后的僵硬。
转头望向窗外灿亮的阳光,雄伟气派的建筑物,她还感觉不到真实感——居然真的来到巴黎了?
起身从行李的边袋拿出照片坐回床边,一张张再浏览过一遍,因为几张足以媲美明信片的美丽风景照片,冲动之下,自己上网订房、办签证、订机票,短短三天时间,她人就从台湾飞来了。
看着最后一张,那杯浮着浓浓奶泡的咖啡,杯子旁边摆着一朵红玫瑰,就是这朵红玫瑰让她神智尽失,以为看见了她和邬南光两人才懂的神秘密码,以为他透过照片,想传递什么讯息给她,现在回想起,才惊觉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为了一个男人,一个不知道结婚没、有没有小孩、有没有情人的男人追到巴黎来了,甚至根本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她,只凭着相片里的一朵红玫瑰?
光是意识这件事就足以令她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她真的是那个从小到大一直保守、无趣、没有冒险精神的施昀昀吗?
除了冲动外,没有计划,没有目的。
身边没有地图,人生地不热,语言或许还勉强能沟通,但是,她真的有这个勇气去找他吗?
噢,天啊——她蒙住脸,不敢再往下想。
见到她,他是惊讶还是不敢置信,是欢喜还是困扰?一个失去理智、莫名其妙的女人会不会吓到了他?
翻个身趴到床上,人都到了巴黎,种种现实以及尊严问题才一条一条浮现。
她不要想了,现在,先让她好好地睡一觉吧!也许明天醒来,她会发现自己还躺在家里房间,还来得及阻止这场冲动——
一觉醒来,已接近傍晚,落日余晖斜映入窗,昏昏黄黄地犹如梦中。
初醒的她心神涣散,先是呆望着天花板,一时间还不知身在何处,转过脸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确定了不是梦,她真的在巴黎。
现在怎么办……
眼见窗台边的阳光一寸寸往床边溜,再这么躺下去,就天黑了。
天黑就天黑吧……反正还有时间,她需要多一点心理建设,将所有见面时可能发生的状况好好想一遍,演练自己该如何反应,她不能冒冒失失地去找他,然后,再次后悔自己干了蠢事。
只是,这心理建设一直没做好,她竟就一直躲在饭店里,顶多,只在饭店四周的街道徒步闲晃,拿不定主意,漫无目的地走。
虽然几次差点想跳上计程车,将邬南光的地址交给司机,凭着一股冲动,去见他,但,最后还是无法克制紧张,只要一想起要跟他见面,就会开始挣扎——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让一切顺其自然地结束,也许才是最美的结局。
一天,很漫长,漫长到令人沮丧,毫无变化,毫无进展,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继续做个缩头乌龟,在巴黎街头像个游魂闲晃,还是干脆早点搭机回台湾。
“不管了——”她猛地从床上弹起身,回程的机票就在明天,没有勇气去见他,好歹她也好好看看这座美丽的城市——每个女人都向往来一趟的时尚之都。
催眠自己不是来找他的,只是个观光客,可以吧?!
她将重要物品随身带着,一鼓作气,冲出房门。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走,自暴自弃地走,看见前方一辆停靠路边的公车,她加快脚步,登上车,随便,去哪里都好,再不做点什么,她就要被沮丧给淹没了。
挑了个窗边的位置,任公车带她到未知的地方。
车窗外一栋栋美丽到教人叹息的建筑渐渐抚平了她低落的情绪,她很后悔,居然在饭店窝到最后一晚才真正见识到巴黎的迷人风采。
她是白痴、猪头,是被爱情冲昏头的大笨蛋,巴黎,不是只有邬南光啊!
公车行经歌剧院、罗浮宫,令人目不暇给的热闹街道,她只顾张大眼睛,忘了合上嘴巴,想将这一幕幕美丽风景纳入眼帘。
邬南光,就在这个城市里生活——想到这件事,血液便开始沸腾,也许,他正在某间咖啡馆里闲坐,或许,下一个转角,她将无预警地捕捉到他的身影。
公车来到卡卢梭桥,横过塞纳河面,看见塞纳河,她竟莫名湿了眼眶,怎么会一来到这里,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他是不是也曾站在这座桥上,眺望着金光闪闪的河面?拍那些照片的时候,走过那些街道的时候,他可是想起了她?
不知是不是浪漫的巴黎感染了她,渐渐地,她不再担心自己是不是太疯狂、太积极,而且愈来愈渴望……见他一面。
匆地,眼角闪过一栋似曾相识的建筑屋顶,她急转身朝后望,又急忙从皮包里拿出照片比对——是照片上的那栋古老公寓!
她感到不可置信,心脏狂跳着,随意选择的公车,居然会经过邬南光照片上的那栋公寓?!
那是他住的地方吗?
这个刺激来得太突然,没有心理准备,她的心脏差点从嘴巴里蹦出来。
“不行、不行……要镇定……”离他离得更近了些,心脏也愈来愈不堪负荷,她拚命安抚自己,别冲动到跳车。
下一站,停靠在咖啡餐馆聚集的热闹街道,她下公车,徒步行走,接着发现邬南光曾形容过的旧书摊,还有照片上的艺廊……她愈来愈激动,循着面包香气,走入咖啡馆,点了杯浮着惊人鲜奶油的咖啡,坐了下来。
这里……就是他曾描述过的地方,她来了,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浓烈的感情如惊涛骇浪拍打着心房,想见他的欲望愈来愈强烈,强烈到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奔去刚才经过的那栋大楼。
她开始认真模拟见面时要说的话,揣摩他会有什么反应,如果他表现得很冷淡,妯该如何保全面子,优雅退场……
这时,店里每桌客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位美丽的东方女子身上,看她一会儿掩面,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息,最后还趴在桌面,低声尖叫。
原本打算前去搭讪的男子,纷纷打消念头。
“好!”她突然坐起身,大喝一声,然后,像准备去击倒攻击地球的外星人般慷慨激昂地往门口移动。
既然人都到了这里,想再多也没用,去了再说。
她沿着公车路线往回走,弯进条小径,找到了那栋公寓,确定地址没错,更幸运的是大门轻掩。
她一鼓作气爬上狭小阴暗的楼梯,停在一扇木门前。
心跳速度快到来不及算,手心开始冒汗,颈背开始发麻,两褪早已抖得像风中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