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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心?”意浓笑。“当然伤心。”

  元喜压根不信。“伤心还能笑得出来吗?”她打从心眼底怀疑。

  “元喜,你不明白,人一旦伤心到了极点、伤心到了心坎底,就要苦笑了。”她说。

  “苦笑?”元喜皱起眉头。“您这哪是苦笑?奴婢觉得您是开心的笑。”



  “是吗?”她明知故问。

  元喜用力点头。

  “有这么明显吗?”

  元喜瞪大眼睛,更用力点头。

  “原来这么明显。”

  她笑得更开心了。



  元喜呆了,匪夷所思地瞪她的格格。

  意浓知道元喜不懂,她的心事,只有她自己明白。

  原来,她真的非常不喜欢她的夫君。

  鸟儿一旦飞出笼子,自在逍遥,岂会不开心?

  何况,那个笼子本就不是她自己想进去的,能飞得出来,她当然自在。

  虽然“服侍”他的时候,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往往令她想笑,他过度激烈的反应总是逗她开心……

  不过,她还是羡慕鸟笼外的世界。

  今生今世,她还能回到江南吗?

  犹记小时候,父亲这个名词离她好遥远,十二岁那年若非因为母亲的遗愿,她不会来到京城。

  若不是母亲那么早便离开人世,她不会来到京城,那么,今日她会嫁给他吗?

  意浓心底明白,答案,必定是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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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女儿的新婚丈夫总算至贝子府接人,祥贝子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

  “贝勒爷来得正好,意浓正要动身回王府,这一路有贝勒爷接送,老夫心安了。”样贝子温言和语,待他的外婿十分谦让亲善。

  娄阳非初次见到丈人,不过祥贝子给他的印象不差。

  祥贝子看似鸿儒,厅中满墙的诗书,虽然他在朝中毫无建树,为人十分委靡低调,名声不曾闻于京畿,但如此文儒的印象,行为虽然不像旗人,但也不会令人感到厌恶。

  “丈人大客气了,是娄阳不对,理应伴格格回门——”

  “贝勒爷公事繁琐,不需对老夫多做解释。浓儿自行回门即可,妇道人家,不能为丈夫分忧,那么就应该多担待几分。”祥贝子言语十分斯文讲究。“再说,意浓年纪尚轻,出嫁未久,必定有许多不周到之处,还望贝勒爷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多有担待。”他如此自谦,安抚外婿,也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在元王府内为妾,倘若有了丈夫的支持,至少能够自处。

  娄阳默然半晌,片刻后他淡道:“理当应该,娄阳明白丈人用心。”

  有如此知情识礼的阿玛,他的妾室应该不至于平庸。

  然而,他已无法对她有所期望。

  祥贝子点头,似乎感到欣慰。

  想说的话既已说出口,祥贝子便陪外婿来到前院,只见意浓已经站在轿子旁。

  “快跟随贝勒爷一道回去吧!”祥贝子叮咛。

  意浓屈膝答道:“是。”

  嘴里虽这么答,不过她没有中点动静,只拿那双眼幽幽地瞅著她的夫君,在等待著什么。

  祥贝子明白女儿的意思,妇道人家总是啰嗦,他看了外婿一眼,又不便开口。

  娄阳当然知道丈人的意思,未让祥贝子难看,他主动上前搀扶他的妾,略尽为夫之道。

  谁知她竟然如此柔弱!那弱不禁风的身子,不仅楚楚可怜地完全依附在他身上,上轿之前还险些绊倒,最后,他只得将她抱上轿子。

  意浓忍住笑。

  从他闷不吭声抱她上轿,她便知道又惹火了他。

  尽管她的夫君紧抿著唇、全身僵硬、表情忍耐,却还是得将她抱上轿子……

  可怜呀!

  虽然她同情他,但还是不能放过他。

  想不到,楚楚可怜的柔弱佳人,竟然讨不到他丝毫怜悯。

  然而,被他抱在怀中,就不能避免肌肤相亲,他健壮的肌肉、与强壮的臂弯内过热的体温,反而让她不自在起来……

  新婚初夜的记忆回到意浓的脑海,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让她揪住了心,于是,一上轿,她便突然离得他远远的了。

  “怎么?你生病了?”他皱眉,瞪著她发红的脸蛋问。

  即使不悦,他仍然细心地留意到她的异状。

  “只不过是天气太热而已。”她答,很快垂下脸,避开他的注目。

  娄阳二话不说,掀开轿帘。

  如此体贴的举动,令她愕然。

  忽然,他有那么一丝丝、一点点、一些些感动了她……

  不不不!

  她怎么能因为这一丁点小小恩惠而感动?

  他是她的丈夫,他理当如此。

  “快点赶回府,格格身子不适。”他突然又朝前方喊。

  这低沉有力的呼喝声,蓦然震动了她的心脉,让她悠悠抬眼,隔著一重山水看他。

  她忽然想将这男人看透,又想置身事外,云淡风轻。

  轿帘依旧敞开著,他就坐在她的正前方,回头扯开嘴角对她笑。

  尽管那笑脸有那么一丝勉强,但轿子外头的热度,好像在那一瞬间逼进了轿内。

  炎炎夏日,大太阳下,虽在轿子里,从外边透进来的光,已经可以让意浓把他看得很清楚了。

  原来,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的夫君。

  他其实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

  除去眼底的阴郁让他看起来内敛,他的五官不但英挺,而且好看得足以勾魂。

  她想,恐怕世间少有男子,能生得如此魅惑人心的吧?

  “看够了?”他悠悠问,慵懒的语调,有一丝促狭。

  一语惊醒意浓。

  她似乎看得太沉迷了?

  垂眼,她又用那浓稠的温吞声调,犹犹豫豫地低声道:“浓儿因为一日不见夫君,十分想念,所以才多看了夫君一会儿。”

  “才一日没见,就开始想念?”

  “是,因为夫君不陪浓儿回府,不知夫君是否还在怪罪浓儿,擅自进入书房之事,所以浓儿内心不安,因为不安,所以总是思念著夫君……”她看起来非常委屈,非常忐忑,非常伤心。

  他看她半晌,瞪著她低头垂眼的媳妇儿模样,只觉得心凉。

  “那件事,”别开眼,他道:“我已经忘了。”

  “夫君原谅浓儿了吗?”绞紧手巾,她颤著声问。

  等了半天,才听见他冷淡答道:“是。”

  她抬眼,偷觑他的表情。

  只见好冷的脸色与眼神,简直冷得像一块化不开的冰。

  她的颈子垂得更低,试图掩藏笑意。

  “夫君不想知道,浓儿这趟回府,阿玛对浓儿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他随口搭腔,百无聊赖,凝望轿外。

  听见他如此回答,她忍住笑,眼眸闪烁,借题发挥。“浓儿这趟回府,阿玛对浓儿训示女子三从四德之道,勉励浓儿为人妾室,应遵循古德,侍奉丈夫、孝敬翁姑、宜室宜家。浓儿深受启发,于是这日就只一心想著夫君、念著夫君,并且深深反思,待回王府之后应该还要如何努力,有朝一日若为夫君产下子嗣之后,要如何相夫教子,成为一名有为有贤的妾室……”

  他打了一个呵欠。

  她的话正好停下。

  “讲完了?”他大梦初醒,回头问她。

  “是,浓儿讲完了。”她低头应道。

  “嗯。”他咕哝一声。

  她倒很有本事,竟然可以把他无聊到差点昏睡过去。

  “我下轿骑马吧!”他道,没耐心再听那些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的言论。

  唤停轿子,他立刻跳出轿外。

  眼见他如此迫不及待,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

  第五章

  轿子停下之时,还未到王府。

  意浓自轿外望出去,依稀见到她的夫君下马,正与人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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