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这位大爷犯了相思,他想老婆了。
他走得性急,可还是落地无声,还不到拂三姑娘的小屋却看见一幅令他深深拱起浓眉来的景象。
他又没做贼,却下意识的躲到一棵银杏树后面。
原来圆拱门前辛默草也撑著一把伞,正在替拂净遮挡风雨。
两人看似很紧密,初时见两人有说有笑,拂净好像还吟了一首即景七言绝句,对仗工整,平仄押韵整齐,词句虽是信手拈来,却让辛默草眼中的倾慕,几乎要赤裸裸的整个倒泄出来。
百里陌双眼寒芒凌厉,似要喷出火来,心中虽是相信拂净的,却绷得像要断掉的弦,一下乱极了。
他把自己越藏越深,没有发现辛默草像是鼓起勇气的向拂净说了什么,拂净却敛了笑,只见他受了打击般的怔了下,接著把手中的伞递给了她,头也不回的走入雨里。
片刻后她转身向这边走过来,很容易的发现藏身树下的人。
“咦,陌,你怎么在这里?”
从银杏树下走出来的百里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离开?他这一出现也太此地无银,根本表明他看到不该看的!
“你来接我?”她眼中有温柔笑意浮出,在这样的雨夜,即便隔著雨帘子瞧起来模模糊糊的,却比什么都美丽。
“嗯。”迎上自己的纸伞,“明天还有很多事要你发落,早点歇息吧。”
“好。”
收起另一把伞,虽说一把伞对两个人是嫌局促了些,不过百里陌毫不介意自己一大半的肩膀都在外面,两人冒著微雨慢慢走回客房。
“我说~~”他咳了声,想著要怎么措辞。
“你说辛大侠吗?”
“嗯?”这算夫妻之间的默契吗?那他刚刚躲在树下不就笑话一桩了?
“不管他说了什么都被我婉拒了。”
“你不觉得可惜吗?他那么优秀的男人?”
“不管他多优秀,我已经有百吃不厌的菜,其他,都没兴趣耶。”她知道这男人在担哪门子的心,她哪那么容易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啧,对她这么没信心啊??
“你说我是你喜欢的……”
“不是你难道有别人!”
百里陌忽然用力拍了下大腿。“我怎么这么蠢?!到这时候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了?”她眨眼。
他在她唇上落下重重的一吻,然后把伞给她。
“有件事我去办妥它,你先回房间去,我一下就回去!”
“这么突然,很急吗?”
“省得夜长梦多,”忍不住拽起来抱她在怀里,脸上亲了两口才又放了下来。“我去去就回。”
他大步流星的走了。
“搞神秘!”拂净也不细究。明天就是三姊的出阁大日子,她还是遵从夫君大人的吩咐,早点回房去养神吧。
夜慢慢深了。
百里陌并没有离开内院,他去了谁都意想不到的女眷客房。
也没有人知道他去那里跟谁说了话,不过房间里面那个人显然不是很肯讲理的人,一个半时辰过去百里陌才得以离开。
经过刚刚一番斡旋,他只想赶快回房去,耽搁了这么久净净不会睡了吧?
唉,本来还打算今夜可以抱著她说……
满脑子的黄色想法还没个著处,属于天生的敏锐直觉,却叫他身上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他仍旧看似轻慢的踩著步子。
那是一双虎视眈眈却又刻意隐藏的视线,跟著他转。
这地方,不可能有野兽动物,又六七伏的光景,天气已经不大热,刚刚又下过一阵雨,空气中一片净洁,所以只要有点异味,很容易闻得出来。
不是野兽,必然是人!
不管来人是谁,他都不能带回去客房,看起来他必须就地解决了。
他好不容易盼来的良夜,今天是白虎日吗?可恶!
“不管你是谁出来吧!”
刷地,树叶发出雨滴掉落泥地的答答答响声,走出一个白衣白袍人。
“好久不见,百里陌。”
“是你。”穹苍。
“就是我,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出现吧?”
“脚长在你身上,谁管你要去哪!”百里陌上下打量穹苍。“不过你要是想来参加净净三姊的喜宴就去把这身办丧事的衣服换掉,换点喜气的。”
“你认为我是来道贺的?”
“要不然你来做什么?我现在很忙,你要谈别的事,要改天。”
穹苍突然有些恼羞成怒,脸板起来,本来就略带邪气的人因为燃烧的怒火更为阴森了。
“我是来警告你,不管你去到哪里,就算你把拂净身上的毒解了,你还是要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在百里陌眼中看起来,这时候的穹苍很像对著大人乱吠的小狗,他向来坚毅的眼忽然涌上一种难言的感情。
“你听清楚了吗?”穹苍还在吠。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你妹子家里男丁少得可怜,你来得正好,明天要设宴,要迎送,事情多得我都头痛,你帮衬著点吧。”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没脑筋,百里陌竟然开口要他留下来助阵。
穹苍一时目瞪口呆。
“你是什么东西……别想要我帮忙!”
“就说你帮的是小净,怎么说你也是百里家的一份子,老二跟老三没办法来,你就替个手吧,我听老二说你的办事能力不错,就一个人顶两个用好了。”
“喂喂,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他只是来宣告他如附骨之蛆的到来,顺便施加压力给这人,可不是来让人差遣的!
“我家本来就都是我在拿主意的。”
穹苍恨自己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就这样决定,净净大概等我等到要不耐烦了,你自己怎么找到这里的应该可以找到回去的路,我不送你了,还有明天一早,别睡过头了。”
穹苍错愕又愤怒。
对!是愤怒,百里陌那口气……完全当他是兄弟的口吻,兄弟~~
他沉默了。
第九章
大喜日。
忙乱里,辛默草和宝宝儿一前一后离开了拂府。
江湖人物做事向来但凭喜好,要来就来要走也没人拦得住,人都走了,自然没有追回来的道理。
成串的鞭炮红滟滟的高挂,大红的喜幛,几个姊妹巧手剪出来的吉祥剪纸到处张贴,虽是女儿出嫁,不乏喜气盎然。
拜别母亲的新嫁娘随著来迎娶的队伍远去了。
她以后要面的是展新的人生,伺候公婆相公,养儿育女,勤俭持家,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了。
新嫁娘出了家门,喜宴可不能省,早就准备好的厨子们在油香烹煎里端出一道道色彩鲜艳吉祥的菜肴,贺客们把红包一塞,各自带著妻子儿女准备好好吃上一顿打牙祭了。
前头火热得很,刑大娘更是笑得阖不拢嘴,忙碌的招呼著宾客。
拂净觑了空一个人慢慢的往内院走去,她边走边捶背。这几天真是累坏了,趁著这会儿所有的人都在前头,她去睡个回笼觉吧。
“喝!”
鬼吓人不可怕,人吓人有时候反而还容易把人胆给吓到爆裂。
一道飘飘如一只大鹤的影子几个起伏后来到她面前,即使是大白天太阳高高挂著,漫不经心的拂净还是吃了惊,吃了惊后化为喜。
今天的他换回藏青色的袍子,虽谈不上喜气,但似乎有所妥协了。
“大……大哥。”喊著便要冲过去。
穹苍却伸出一掌,语若寒刃的阻止她。
“不许过来!”
“啊?为什么?”
“站在那就对了!”
拂净放下还捶著肩的手。既然不要她过去她就原地站著,向来,她大哥就这性子,有时候看可以亲近,有时候又拒人千里还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