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杏仁形的眼眸凉如秋水,漾著某些深不可测的意绪,挺俏的鼻梁下,是两片天然粉淡的樱唇,唇角微勾著浅淡的笑;那完美无瑕的雪肤腻肌,几乎同她身上裙裾飘扬的白丝连身洋装同化成一色。
雪色般透明的肌肤,衬著幕色般浓密的乌丝;清淡自若的神情,映著眉眼间若有似无的诱惑力;她宛如从哪个古画卷轴里掉出来的仙人儿,和粗鲁不文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
从她上好的衣料,与举止之间的优雅,柯纳感觉得出她应该出身不凡。但,一位高雅的淑女,又是如何落单在地广人稀的莽地之间呢?
惊艳过去,现实立刻靠拢。
他挺直身,四下打量了一圈,约略确定了一件事。「你只有一个人?」
站直的他,与她的身高落差立刻显现了出来。美人儿顶多构到他的胸口上缘,和他的高壮一比,直像是细致娇弱的白瓷人儿。
听见他的询问,她轻挑高一侧眉毛,似笑非笑。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替你感到担心而已。」他尴尬地清清喉咙。
秀眉回复平直,这回是优美的左唇角轻轻挑开。
柯纳又被她笑得心慌意乱。
「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他连忙强调。
「我只有一个人,你有何建议吗?」她的音调比他想像中还要低一些,有一种徐缓浓沉的感觉,如清晨乍醒的声音……
他连忙甩去所有遐想。
「单身女子,而且是如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入了夜还逗留在卡车司机休息站,是非常危险的事。」
「大约翰先生说得果然没错,你真是『五十号公路的良心』。」她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秘情调了。
「抱歉,我不该多管闲事。」他拨了拨乱发,掩饰自己的困窘。
「你真的想帮助我吗?」她的语调轻轻徐徐的,带著淡淡笑意的。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没办法,老妈从小教育他,不能对陷入麻烦的女士袖手不理。
她转开头,看向其他方向,好一会儿才又转回来注视他。这一回,笑意不见了,但那种令人心怦的深邃眼神仍看得他心跳加速。
「你的目的是哪里?」
「没有所谓目的地,我就是一站一站地卸货和运货。」希望她不是要搭他的便车。
「那你的下一站呢?」她进一步询问,姿态完全不显得咄咄逼人,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回答。
「芝加哥。」
她轻嗯了一声。
「那就好人做到底,载我一乘吧!我也要到芝加哥去。」娇容再度转向远方。
卡车小子位在沙漠边陲,连灰狗巴士都不停靠,她必定是自己开车前来的才是。既然如此,她也有办法自行离去。
此去芝加哥起码还有一千英哩,开车要花上两、三天,更何况他中途还有几个货站必须停靠,这趟便车搭下来,起码要花她一周以上。
他的好意是有底限的,不包括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异国女子独处七、八天。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我的皮包被偷了,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载我来的人和我吵了一架,自己把车给开走了,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她垂下娇容,飘逸的青丝洒落在胸前,楚楚可怜。
「这一趟去芝加哥的路非常遥远,你就这麽相信初识的我?」
「你是『五十号公路的良心』,不是吗?」
柯纳几乎误以为她在调侃他了,但那娇怯可人的神情依旧,他立刻说服是自己想太多了。
「或许我可以载你到下一个文明城市,你可以打电话联络朋友来接你。」他犹想挣扎。
美人儿轻叹一声,真会让人酥醉软脚。
「不勉强的,你没有义务要帮我,我另外去找其他司机先生好了。」她语中的坚强,反而彰显了处境的脆弱。
「不行!」
她这样一个怯生生的美人儿,跑去和其他长期处於欲求不满状态的司机同坐一车,谁知道开到无法无天的荒野地带里,会出什麽乱子?
当然,这不是他的责任,一点都不是。他也从来没有那种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志向,可是……
喔!该死!他做不到放手不理!
看著脆弱无助的她,以及那令人几乎无法呼吸的花容月貌,他就是无法狠下心来。
「好吧!我就载你一程。」他重重叹了口气,屈服了。「可以请问小姐芳名吗?」
若真若幻的笑意重新攀上她的唇线。她灵透的眸闪著光芒,带给他无此奇异的感受。
「雪(Snow)。」她轻声说。「柯纳,你不会後悔的,我一定会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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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味道?
一天下来,柯纳鼻端前不断被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所缠绕。
它既不是明显地张扬著,又不是不存在,就这麽似聚还散,忽远忽近,搞得他不想正视它,却又不断被侵扰。
他曾试探过,雪说她连行李都没有,当然更无法擦香水。
他心不在焉,手上控制著一台庞然大物,情思却游移於迷幻的境地里。
是了,这是一种属於雌性的气息,侵入了雄性空间後,带来奇异的感官滋味。
早上出发的时候,为了在两个人之间找一些话题来聊,免得尴尬,也顺便探听一点她的底细,他先从最基本的自我介绍谈起。结果几个小时下来,他什麽话都没从她嘴里套出来,倒是自己的身家背景叽哩咕噜地招了不少。
他这边能讲的都已经差不多了,她那边所透露的资料还是少得可怜——除了今年二十二岁,小他两岁,来自台湾之外,她甚至连完整的姓名都含糊交代过去。
柯纳的外表虽然粗犷豪爽,对安全的考量上却是心细如发。对於搭载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他向来是拒之大吉的,就算遇到推拒不掉的,也会在言行间有所保留。
只能说,她身上有一股迷离的气质,教人不由自主地想一探究竟。
像现在,在她顺水推舟的轻声笑语里,他又开始介绍起了自己的家庭成员。
「我父亲生前也是一位卡车司机。这辆卡车就是他去世之後,留给我的。」柯纳拍拍方向盘,怜爱的表情宛如拍抚的是一只小狗或小猫。
「原来强健的体魄来自於家族遗传呀。」她的尾音拉得长长的。
柯纳的耳朵一热,心跳开始加速起来。
人家的神情安恬自在,好像刚才说的话没什麽特别的含意,他连忙收摄住心神,不敢再乱看乱想。
「我高中毕业之後,先到卡车司机的职业学校修了几门课,考中了执照就开始开卡车了。」
「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姊妹吗?」她随口问。
「没有,我和母亲相依鬼命。每一趟路如果经过家附近,就会顺便绕回家看看。」
「这样长年在路上奔驰,老半天遇不上个朋友,难道不寂寞吗?」她浅浅微笑。
「习惯了也就没什麽。」柯纳耸了耸肩。「天天在路上跑,交到的朋友也不少。」
「感情方面一定不容易有著落罗?」
他耳朵一红。
「还好啦。」含糊地蒙过去。
「真可惜。」她又漾起那种似笑非笑的神秘表情了,看起来充满了诱惑的深意。
每次他才丢开对她的遐想,不到两秒钟,她身上又会发出一股灼人的电波,挑逗他的意志力。
偏生她的气质又是如此清贵高雅,怎麽看都不像会在公路上勾引卡车司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