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好久不见。”她笑著跑过去,抱住马儿的脖子用力地搂了搂,然后跳上马背。
“君亦寒,怎么还不上船?”
他缓步走上船,船身晃了晃,马儿的嘴巴拽下了船绳,依旧按旧路往前走。
转眼就到了那座竹楼前,孔雀和仙鹤都蜷伏在竹楼的几个角落,小桃红欢呼一声从马背上跳下,叫道:“蓝翎,白雪,我回来了!”
孔雀和仙鹤同时抬头看著她,一起振翅飞到她身边,她左右手臂长伸,虽然搂抱不过来,依然勉力将它们搂在自己的怀中,亲匿得不得了。
君亦寒若有所思地在后面看著她的背影。
好不容易和鸟儿们亲热完,她才一回头,拉住他的胳膊,“上楼吧。”
君亦寒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她抱得紧紧的,像是根本不让他有挣脱的机会,就这样被她半拉半拽地上了楼。
竹楼上,和她上次邀约他来时的景象一样,空荡荡的,只有几把竹椅和一张桌子。
“哎呀,你稍坐,我去烧水。”小桃红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一个茶壶,跑到楼下的小溪边接了些水回来。
君亦寒忍不住问:“你知道这溪水里面都有什么吗?”
“有什么?”她眨眨眼,“小鱼?”
他道:“这附近的村妇都在这条溪边洗衣,孩童在这里洗澡玩耍,高兴了也许还会在这里留下一些童子尿,更不要说那些牲畜是否也在水里排泄过……”
“别说了!”她惊得将手中的茶壶差点摔到地上,用双手捂住口鼻,“难道我以前喝的都是这么脏的水吗?天啊!”
“你以前常住这里?”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竹楼虽然精巧,又在密林深溪中,别有洞天,但并不是人常住于此的好地方。万一刮风下雨,这竹楼就要遭殃了。
她回答他,“只有来东川的时候才会住在这里,也不是常住,有时候我……我们小姐会在东川城内给我安排别的住处。”
“你们神偷门的人呢?”他又问,“那天在府外吹著哨子找你的人,也和你住在一起?”
“他们另有住处。”她趴在窗边向下看,“这里是不是太冷清了?我每次到这里来,都觉得好寂寞,后来找来了蓝翎和白雪,寂寞了就和它们说说话,心里就舒服一些,不过,鸟儿再聪慧,也比不上人。”
“所以就去骚扰我?”他揶揄一句。
她回眸一笑,“你虽然是块石头,但好歹能听懂我的话,不是吗?嗯,再说,是小姐让我去找你的,我又怎么敢不去呢?”
“你原来是那么听话的人吗?”他的话中似乎另有所指,“据我看来,神兵山庄上上下下都管得极为严格,你这样脾气性格的人,是他们当中的异类吧?”
她的眼波流转,避过他的问题,重新看著楼下正在翩翩起舞的仙鹤,笑道:“你看白雪多会讨人喜欢,知道有客到此,所以就跳舞给你看。”
“也许它只是在讨主人的欢心。”君亦寒淡淡说:“上次我来时,它对我没有这么热情。”
“鸟儿可不会像人那么势利眼的,”她忍不住替自己的宠物辩解,“它们的举手投足都是出自本心,而不是故意演给人看。”
“可你刚刚还说它们是‘讨人喜欢’,”他再驳回去,“这个‘讨’字,不就有讨好的意思吗?”
“我……”小桃红顿时语塞,“哈,看不出石头伶牙俐嘴起来还真的是很厉害呢。”她叹口气,“本来想烹茶给你喝的,既然你说这水不能用,我的手艺是展露不出来了。”
君亦寒看到竹楼的旁边还有一边楼梯直通楼顶,便走了过去,一步步地蹬到顶层,原来在竹楼的最上面是一个小小的平台,此时阳光和煦,风也很清凉,这青翠的竹楼平台引诱得他心中有些蠢蠢欲动。
小桃红一转眼发现他上了楼,急忙也跟了上来,却见他平平地躺在平台上面,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之中。
“哎呀,你不怕脏吗?”她笑道,也靠在他的身边躺下。“没想到让你也发现了这个好地方,以前我最喜欢躺在这里,尤其是下雨的时候。”
“下雨?”他阖著眼,疑问出声。
“嗯,听著雨滴敲在竹板上的声音,叮叮咚咚的,很好听。雨水打在身上,虽然冰凉,但是不会冷透人心,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愉快,当雨水浸透了衣服,打湿了身体,所有的不快都可以暂时忘记。”
“放纵。”他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她用手肘支起头,侧过身看他,“你说放纵?”
“你在放纵自己。”他说,“是因为神兵山庄管教得太严了?”
“也许吧。”她一笑,“难道你不曾想让自己放纵一次?”
他没有回答,却又想起白毓锦曾对他说的那个词——纵容。
他不曾放纵自己,却曾经纵容过别人。是因为心中也渴望放纵,却深知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才转而去纵容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小贼?
从她的身上,他看到的是她的顽皮活泼,还是她所拥有,但他却不能有的那些气质和性情?
思绪有些乱,可能是阳光太过暖洋洋,才会让人的大脑迟钝起来吧!他不愿意想了,却忽然又感觉到她的小手正悄悄地爬过来,拉住他的。
他将手抽回来一下,又被她不甘心地握住。
“在你家我都被你抱过了,在这里你让我握握手又怎么了?”她抱怨道。
太阳大概热起来了吧?他的脸上开始滚烫了。
又听到她惊呼一声,“君亦寒,你在脸红?”
“是你眼花。”他冷冷地顶回去,还好一直是闭著眼,所以不用看她大惊小怪的表情。
然而她可不甘心放弃这个话题,依然叫道:“可是你的脸真的很红呢,好像还热热的,该不会是病了吧?”她的另一只手居然不怕死的盖住了他的脸颊,“好烫!”
猛地,他将她的手打到一边,侧过身,以背对著她。
她不气馁地将身体再撑起来,偏要看到他的脸,还笑著在他的脸颊上画圈,说著,“君亦寒,你的皮肤又白又光滑,睫毛也长长的,要不是鼻子这么挺,乍看有点像女孩子,不过你的眉毛很英气,就是以后不要老是皱著,会显老的……”
他陡然睁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直视著她,很认真地说:“别闹!”
四目相对,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灵动如水,偶尔闪过的波光就像是水里的小鱼游来游去。
这么近的距离,他又是这么认真地盯著她看,她就是脸皮再厚也承受不住,急忙垂下眼睑,嘀咕了一句,“一个大男人,好小气的样子。”
“哼。”他松开手,又闭上眼。也许真正不敢对视的人是他自己呢?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紧窒,仿彿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君亦寒,”她又在叫他的名字了,但是这一回带著迟疑,“问你个问题行吗?”
“你不是一直在问?”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能够忍受这聒噪如麻雀的女人待在身边,是他有自虐倾向吗?
“君亦寒——”她拉长了声音。
他不耐地说:“有话就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赫然大胆问出,几乎是豁出去的架式。
他的心头一颤,沉声道:“问的什么胡话?”
“没说胡话,不喜欢的女孩子,你会搂到怀里吗?”她居然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