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孟思翰站在浴室门外,离她有三步的距离,金边眼镜已经重新戴回脸上,眼底的温柔,微笑的唇,他看起来就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他的温柔面具已经戴上了。
杜芯仪愣愣的看着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他远远的隔离在外,她该试着微笑,该感到安心,但,她却笑不出来。
就连演,都演不出来。
‘杜小姐?’
‘不要!’她像疯了般,突然双手捣住耳朵,尖声叫着。
她不要这样,她不想被他推离。
她不让他靠近,但,却又不允许他离开。
她渴望真实的他,却又害怕真实的他;她渴望展现真实的自我,却又害怕展现出自己的恐惧。
‘杜——’
‘不要这样叫我!’她红着眼飞扑向他,而他一时失去重心,被她给压制在身下。
‘不要试着了解我,不要试着接近我的内心,不要试图将我从过去中解救出来。’她语带颤抖,却坚定的说道。
他安静的凝望着她,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突然,美丽的眼眸眨了眨,透明如上等琉璃的泪水落在她小小的鹅蛋脸上,她用着一种自己从来都没发现的温柔语气道:‘请你不要远离我。’
不要妄想占据她,但,也请不要放弃她。
简单来说,她想要被爱,想要被呵护,但,她不要去爱,她不要被伤害。
她的自私让他为难。
她是如此的需要着他、渴望着他,却又是如此害怕接近他。
时间过了好久,他始终不发一言,慢慢从地上坐起身,而她还跨坐在他腰腹,小小的头低垂着,害怕听到他的拒绝。
‘时间晚了,回家吧。’他需要时间想想,还没办法马上答覆她。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有着失望,但,最后,她抹去了自己的脆弱,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她是个专业的演员,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倒她,现在,她只要假装自己是个非常坚强的女性就可以了。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车子缓缓停在她家门前。
他拉了手煞车后,双手离开方向盘,而杜芯仪拉了拉车门,发现他还未解开车门的锁,她转头看向他,发现他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她眨了眨眼,用冷静掩饰所有的情绪,镇定的说:‘孟先生,你忘了解开中控锁。’
突然,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低叹了一声。‘唉。’
他的过度反应让她怔了怔,不知所措的回望着他。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让他可以深入她的内心,让她可以不再恐惧,让她可以明白,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如果今天之前,有谁告诉她,人可以在短短一个多月内爱上另一个人,她一定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像她相信一见钟情,只不过她还未有机会碰上罢了。
但,她绝对不相信,孟思翰会是那种人。
他不是一个会随便说爱的人,他总是冷静,总是将自己的情感克制得很好。但,今天晚上的他,像是被另一个恶魔给附身一样,他吻她,给她承诺,央求她完全的信任,这一切虚幻得太不真实。
这就是爱情?
不,她不相信,就算她对爱情一知半解,她也绝对不会相信这就是爱情,这一切来得太过儿戏,不可能会是爱情。
怀疑、猜忌、不信,她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太多,他的手往前握住了她的小手,温柔问道:‘爱一个人,需要这么复杂?’
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对于自己的欲望相当清楚,什么是他想要、并且可以得到的,一旦他确定了目标,便会排除万难,勇往直前。
她震了震,轻声反问:‘爱一个人,只要如此简单?’
他甚至不了解她,对于她的过去、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她的出生年月日、喜好、专长,一些最基本的,他可能都不知道,他这样也可以算爱她?
这样也可以说爱她?
他俯身向前,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然而,他只是将她的手拉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俊秀的脸停在她眼前十公分的距离,专注而严肃的看着她。
他拉着她的手,紧紧的压在自己胸口上,柔声道:‘关于爱,我用“这里”去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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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芯仪呆坐在自己床上,双眼无神的瞪着地面,脑海里不停回荡那晚他说话的话;关于爱,我用这里去感觉……
他的话将他们隔开成两个层次;他用心去看待爱情,而她用表面的一切去判断爱情。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如此肤浅的人。
微颤的手轻抚上自己的唇,尽管已经过了十天,她却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唇上欺压过来的霸道柔情,甚至是他舌尖上的滚烫热度。
怎么办?除了害怕之外,她竟感到有一丝丝窃喜。
她压抑不了内心的雀跃,她期待着他下一步的行动,她每分每秒都会想起他,那张温柔似水的面具,还有那双接近魔鬼的邪魅双眸。
‘芯仪,我可以进去吗?’在门外敲门等候的是宋刚。
杜芯仪走到门前,为他开了门,侧身让他进来。
宋刚走到她房内的单人沙发坐下,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一向冷淡的眼神在观看她时,流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心疼,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好。
‘我——’
‘你——’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宋刚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你不想继续拍了?’
‘不是!我想拍。’她急忙否认,甚至还紧张的站起身。
宋刚看着她过度的反应,更加证实了自己内心的揣测,她果然发生什么事了,关于那个男人的。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本来就决定好了,上一支广告之后,就让你去国外留学,现在,我仍然可以为你这么做。’他试图说服她,改变她的决定。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我要拍这部电影,我不要中途而废,我——’
‘你已经将自己关在家里十天。’他冷静的道出事实,显然她的说法与作法有很大的差距。
‘我——’她为之语塞。
她入行已经数年,每件工作都是经由她自己同意,公司才帮她接洽;而她总是在工作上力求完美,总是战战兢兢的经营每分每秒,可这次,却大大反常。
自从电影开拍以来,她除了去过第一次润稿的会议之后,便每天将自己关在家里,对于工作的事情不闻不问,如果再这样拖下去,除了这部电影迟迟不能完成之外,她的声誉也将会随之一落千丈。
那晚,孟思翰送她回家,跟他在门口打过招呼,只淡淡说上一句:‘我会等她,请给她时间。’
起初,他不明白孟思翰话里的意思,只是隐约之间感到他们之间有些不妥,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杜芯仪却愈来愈沉默,她说话的时间愈来愈短,微笑的次数愈来愈少,他自觉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
他不想看到她这样自我枯萎。
杜芯仪看着他眼底难掩的担忧,抿了抿唇,才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害怕。’
太多情绪是她未曾经历过的,她不知道该问谁,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想求助,却又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无能。
‘害怕什么?’他的语气柔了,眉宇之间也松懈了下来,希望她能信任他,愿意说出她的忧愁,让他和她一起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