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有礼官指点,我只要照做就行了。」说穿了,就像一个木偶任礼官摆布,要跪就跪,要拜就拜,要哭就哭,端木融越说脸色越白。「可今天是上朝,我、我、我怕他。」
他,当然是指端木骥了。
谈豆豆哪会不知道外头的传言。他就是摆明了要拿阿融当傀儡皇帝,甚至在治丧期间,还拿了新刻的皇帝玉玺,直接代为拟旨、回复奏折,简直目中无人到极点了。
「为什么你要怕那只……那个平王爷?」不问清楚不行了。
「我小时候被他打过屁股。」端木融偷瞄一眼窃笑的太监。
啥?!打皇子!果然是个恶劣人物啊,谈豆豆气红了一张俏脸。
「他大你十几岁耶,竟然欺负小孩!」
「唉。」管太后又要抹泪了。「皇帝三岁在御花园玩耍,平王爷那时刚封为镇边大将军,非常神气,看到皇帝乱摘花,抓起来就打屁股。」
「他打得很痛?」谈豆豆一想到那只蒲扇般的大巴掌,屁股也火烧似地痛了。
「我忘记痛不痛了,可娘说我哭得好大声,还吵到父皇……」一思及不是很喜欢他的父亲,端木融红了眼眶。
谈豆豆怜惜不已。可怜的孩子,从此烙下了黑暗的阴影。
「过去的事就忘了,要有什么事,有本宫帮你挡着。」她说得慷慨激昂,更加用力地鼓励道:「你是皇帝耶!你说了算,不要怕他。」
「可是……每回见到他,我就说不出话来。他也知道我的毛病,所以要我只管听政,只管说『准奏』就好。」
「皇帝,你就听平王爷的话吧。」管太后心生胆怯,今日地位得来不易,不是她爱当太后,而是心疼爱儿力有未逮啊。
「管姐姐,不能这样!」谈豆豆紧张了。「要是他提出乱七八糟、给自己加官晋爵、甚至要皇帝传位给他的议事,咱天朝可乱了。」
「那怎么办啊?!」管太后也跟着紧张,好怕平王爷要杀阿融喔。
谈豆豆脑筋快转。她要防止端木骥作怪,只有一个方法。
「管姐姐,咱两宫太后一起垂帘听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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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里,端木骥瞪住那一块长约七尺、宽约五尺、摆放在龙椅左侧的黑檀木缀明黄绸纱屏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呵!垂帘听政?为了摆放这块劳什子帘子,硬是将早朝延后半个时辰。后宫干政到这种天怒人怨的地步,他都可以借口废帝废太后了。
不过呢,嘿,他竟是心痒难耐,很想知道小太后要如何干政。
「皇上,户部拟拨款三万两银子疏浚大江,定于明年春汛前完工。」
他还是站在老位置,以辅政王爷的姿态主理朝政,只是多了一道可有可无的奏请皇帝程序。
「准奏。」端木融僵坐龙椅,两眼呆滞,千篇一律地回答。
「吏部勾选八名候补县令,名册在此,请皇上明日接见训勉。」
「准奏。」
「南海国进贡二十斛珍珠,请赏赐后宫各院及朝廷命妇。」
「准奏。」
「北方五县今夏接连遭受旱潦之灾,三千户村民无家可归,请准予免税,并由朝廷支借银子协助重整房子和田地。」
「准……」
「等等。」娇滴滴的嗓音从帘子后传来。
来了!皇太后干政了!群臣暗自兴奋,睁大眼睛准备看好戏。这么稚嫩的声音当然不是那位怕事的管太后,而是十七岁的皇太后了。
谈图禹则是躲到胖胖的周大人后面,闭上眼睛,掩起耳朵。
「请问皇太后有何指教?想加税吗?」端木骥望进了黄纱帘后的娇小影子,凉凉地问道。
加你的头啦!谈豆豆感觉到那双透射进来的锐利眸光,也冷着声音道:「老百姓都无家可归了,还跟朝廷借钱盖房子?」
「朝廷财力有限,无法完全照顾到所有百姓的需求。」
「那么,刚才那二十斛珍珠来得正是时候。」谈豆豆嗓音娇脆,毫不迟疑地道:「不如就不要赏赐下去了,既是进贡给朝廷,就由朝廷捐出义卖,将所得补贴受灾百姓盖房子。」
若在从前,听到这种「悲天悯人」的政令,群臣早就一片「仁德圣慈」、「万民之福」颂赞声不绝于耳了,可是如今下令的是皇太后啊……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放在面无表情的平王爷身上。
「太后娘娘高见,令臣感佩万分。」端木骥勾起他的招牌微笑。「不过呢,还不知道要找谁来买这二十斛珍珠?」
「大臣们你捐十两,我捐五两,应该够了吧。」
呜哼!群臣心中立刻响遍咒骂声,本以为可以拿回赏赐的珍珠讨老婆欢心,如今竟要花钱买!搞不好还得再捐出去卖呢。
端木骥一眼扫过骚动不安的群臣,又转身面对那张帘子,不疾不徐地道:「皇太后何不抛砖引玉,以行动证明您慈悲的心肠呢?」
挑衅?谈豆豆反倒不以为意。她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是应该的。
她开口就要捐出一百两银子,却是心头一惊,硬生生吞了回去。
虽说皇太后一年有二千两的用度,但今年就快结束了,她可支用的银子也不过三百多两,其中她假托名义送出二百两给管太后,让过去生活拮据的管姐姐添购当太后的行头,剩下的钱还得撑到年底,她又不想预支,白白给端木骥落了自不量力的口实……
「娘娘……」管太后不安地拉着她的手,微微摇头。
她笑着拍拍老姐姐的手背。又不是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怕什么?
「本宫捐出簪子一支。」她大声宣布道。
「咦?」大臣们不知该怎么说了,捐了还不是要他们出钱买!
端木骥始终凝目在纱帘后的忙碌身形,眼见她抬手拔簪,他突然有一种荒谬好笑的感觉——该不会拿出来的是一支狼毫小楷吧?
太监恭敬捧出,不是毛笔,是一支再简单不过的白玉簪子,柔亮的色泽揉和着晨光,仿若少女晶莹剔透的美丽肤色。
帘子后面的管太后似乎也要脱她的镯子,却让小太后给制止,然后那双小手又很忙碌地在耳朵边摸来摸去。
太监又呈上一对翡翠坠珠耳环,绿玉深润,明珠圆大,挂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莫不沉重了些?
端木骥端详片刻,深沉的目光再度对上帘后那双大眼睛。
「皇上心地纯仁至孝,爱民如子,诚乃我天朝之幸。」他朗声道:「臣捐三百两银子响应,以谢皇恩浩荡。」
「平王爷英明!」群臣们爆出欢呼。不用他们捐那么多钱了吧?
「臣请皇上改旨,义卖进贡珍珠做为赈灾所用。」
端木融被晾在龙椅上许久,正低头扯袍带上的穗子,被连续两声的皇上吓得急忙正襟危坐,眼睛不知往哪儿看,只得急道:「是是……准奏。」
臣子们不忍卒睹。唉!明明坐在上面的应该是器宇轩昂的平王爷,怎会换上那个傻不愣登的孩子啊?
「臣另有一事奏明皇太后。」端木骥又道。
「请讲。」
端木骥好整以暇,神情似笑非笑,一字一字传遍了整个大殿。「新皇初登大位,一时难以明白朝政,所以臣和丞相、六部尚书前一日会在勤政阁议定政事,早朝只是一个形式,目的是彰显吾皇天威罢了。若皇太后对政事有意见的话,请尽早告知,莫要耽误君臣时间和重要国事。」
哇!群臣哗然。那就是说平王爷很不满两宫太后垂帘听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