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幻想吗?
那么,历行刚毅的五官呢?他并不认识他,从来未曾见过,怎地,他出现在他心版上,栩栩如生?
闪电划过天际,灵光乍现,一件多年来,他从来不曾怀疑的事浮上心头。
有没有可能……宋钧璨就是白历行?
这假设太教人震撼也太大胆,可是,他再找不到其他可能性,解释白历行的频频出现。
是吗?有可能吗?机率是多少?
他是实事求是的男人,他要真真确确的答案,不要模糊空间。谁能帮他找到答案?谁能助他一臂?
然后,他想到她,不多思考,迅速抬手,招呼计程车,钧璨要亲自证实心底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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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璨回家,没换下湿衣服,直接到阳台摘下满掌花香,再到小慧屋前,猛按电铃。
开门,他湿透的发梢兀自滴水。
他凝视小慧,久久不说话。
七日不见,恍如多秋,时间在他们中间创造了魔法,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你怎么来了?”
自然而然地,她替他把头发往后拨,用手心拭去他眼帘上的水滴。
“我拿这个来给你。”
他抓起她的手,摊开,把握在掌里的桂花香送给她。
“你的花摘不完吗?”鼻酸,小慧无法将花香纳入胸口。
“我的花很多产。”
她低头,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见得到她的头顶,她有两个发漩,听说有两个漩的女生聪明绝顶,这么聪明的她,怎会受希壬拐骗?
“你不该来的。”小慧轻言。
怎么办?她要怎么拒绝,才能将他杜绝于生活圈?
“怕希壬看见?放心,他在公司。”他苦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慧低头,不知如何接招。
沉默片刻,尴尬横在当中。
终于,钧璨开口打破沉默:“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吗?”
她选择希壬之后,他仍愿意同她当朋友?抬眼,她看他,看得心疼心酸。
他瘦了,髭须冒出头,头发被雨水打乱,领带歪到一边,爱整洁的他变得狼狈。
小慧咬唇,忍不住伸手,用袖子一次次为他擦去发间垂下的雨水。
“如果你还想当朋友,我们就是朋友。”小慧答。
只是朋友,没有太多牵扯,不会妒嫉猜疑,不会狼狈消瘦。
可是呵……说时容易,做时难。
“是朋友就帮我。”
微微激动,钧璨抓起她的手,他的手很冰,像刚在冷水潭里泡过。
“帮你?”她没听懂。
“帮我弄清楚我是谁。”
“你是宋钧璨,若你搞混了,点点可以帮你、希壬可以帮你,独独我帮不了忙,毕竟,我们才认识三个月。”他找错人了。
“不,只有你能帮。”他口气坚决。
“怎么帮?”
“带我回到你和白历行的高中时期。”
在那里,他一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证明自己的幻想有意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小慧碰碰他的额头,确定他没生病。
“我很清楚。”
“那你知道我回不去了吗?就算你有一百个地方像历行,就算你的逻辑思考和历行统一,你仍然是宋钧璨而不是白历行,更重要的是,你有一个未婚妻,是爱了你很久很久的点点,你们将走入礼堂,就在年底。”她戳破可惜现实,声音哽咽。
要是没有点点,也许吧!她会在他身上寻找历行的影子,并说服自己,他是历行派来的救赎天使。
也许他们有机会成双成对,也许他们的幸福会在彼此的努力间展开,只是……这些假设都不能成立啊!因为他有点点,而点点是最关心她、照顾她的好朋友。
“我出过车祸。”他凭空冒出一句。
“很好,你找到一个历行雷同处。”小慧答得好敷衍,靠在门边,她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说服他,回到点点身边。
“我丧失十七岁以前的记忆。”他认真再认真,可惜她心不在焉。
“更好了,从这里做延伸,我可以写一部小说,题目订作‘夏季恋歌’,够不够偶像剧?”他弄错了,爱看八点档的是小也,她无法忍受狗血。
“曼陀珠。”他说。
这回只有三个字,却惹得她猛然抬头,小慧的认真从这里开头。
“谁告诉你的?”
历行走后,她再不碰这种糖果,点点、小也、默默不知,希壬和他更没道理知道。
“Color Of The Wine、爱的罗曼史。”他轻轻哼起旋律。
MiMiMi——MiReDo——DoSiLa——LaDoMi……
“你……”她说不出话。
“你的手指头太僵硬,爱的罗曼史不能这样弹,Slow Rook的曲子要圆润温柔。幸好你在其他的事情上略胜一筹,不然,就一无是处了。”
“略胜一筹?”她喃喃问。
“对,你生得出天才,而我生不出来。”
捣住嘴巴,这是她和历行的对话,他怎能知道!?怎么能知道呀!?
仰头,泪水滑落,她不知该相信什么。
“别哭,我不想弄哭你、不想你伤心,这些年,你的难过够多了。”他冰冰的手熨上她的脸,接收她温热泪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猜,我也许就是离开你很多年的白历行。”
她频频摇头。“我不喜欢你的假设,我以为就这样了,你的人生、我的人生,我们各自寻找快乐,你怎能可以突然出现,推翻我所有设定?”
“对不起,我抱歉。”
他将她拥入怀间,轻轻的吻落上她额间,像白历行对她做的那样。
“你不是历行,真的不是,你信我一次,好不好?”她近乎哀求了。
“你以为我很爱当白历行?要不是那个梦,要不是蝉声唧唧的午后,我不当教育部长、你的公民不必背得那么强,我们的摔角大战……天,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困惑迷惘,甚至相信起自己最不屑的怪力乱神……”
钧璨语无伦次,假使他真是白历行,那么,最难适应的人,不是只有小慧。
又来,他要翻出多少历史来让她相信谬误,他不是,真的不是。
“怎么办?”她自问。
点点的哀怨在眼前、希壬的不谅解在眼前,他们说好了呀!怎能变卦?可是他说,他是白历行啊!
“帮我,我得弄清楚自己是谁,我要知道,那段空白的记忆里有没有台湾和游颍慧,如果家人给的全是谎言,我不想这样过一生。帮我!请你帮我!”他说得急切。
“我能帮吗?”她问。
“你能不帮吗?”他问。
他们就这样对峙,两两相望,整理脑海中所有讯息。
有可能吗?他的假设有几分可能性?她自问。
她愿意相信他不是胡扯,不是胡言乱语?他自问。
时间在他们中间流逝,一段一段,过去的镜头在两人脑间反复上映。
他说服她了,因为他说“如果家人给的全是谎言,我不想这样过一生”,没错,她也不想在谎言里度过一生,她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历行是否真的远行。
“好,十分钟。”他点头,走出门,前脚才跨出去,马上折回来,捧住她的脸,认真问:“你已经答应了帮忙,别逃跑,好吗?”
他担心她出尔反尔?看来,她真的没给他安全感。
“我不逃,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十分钟。”
“好,我一分钟都不让你多等。”
他离开,她无力地背贴着门扇。
那年,她在图书馆外等他十分钟,这年,她在门后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