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傅遥风完全当少初是兄弟般,毫无性别顾忌的障碍。
“也许她从小我就抱着哄过,很难不将此事挂心。”
苏少初、苏雪初两姊弟年幼被家族决定送往关外长居,以避中原纷扰时,就曾先在“潼家庄”住上几个月,当时体弱多病的苏少初因为身分禁忌,让周遭人最为关切照料。
实在难以想象,曾几何时那经常与药罐为伍的小小身躯,在离开中原后,随着年岁的成长,当年的“病弱小女孩样”已不复见,唯一与小时候一样的是那份慧黠的聪颖,在成长后,转为内敛的冷静,言谈中的从容笑语充满悠看世事的洒然。
“虽然惊世骇俗了点,但苏家确有意让少初自由选择这一生想过的生活。”颜珊珊笑笑摊手。“明宗剑师都说了,少初此生仅有女子三分柔,余下的是放纵随兴,这种性格,我看是及时作乐胜过人生大事。”
南源的明宗剑师对苏少初这个徒儿,始终是惊佩与叹气共存,惊佩她对武学有极高的天赋领悟力,却也叹息她几近虚度光阴的游玩。
“剑师的意思是说,少初只有三分女孩儿样?”
“差不多了,反正逍遥自在,醉卧红尘,是少初从小立定的糜烂志向,这种志向若多一分女孩样,也不过显得多一分荒唐。”
“她若打算长居帝都,还是少点荒唐。”天子脚下安分些好。
“不荒唐怎么会有乐趣上演,你知道少初向来喜欢热闹的。”抛给他一记你真是不了解她的眼神。“再说这种天性,潼哥以为她真是想乖乖长居在帝都呀!”
“回中原长居帝都,不是她自己下的决定吗?”
“那是为了仙姨要回中原疗伤养病,还有,苏家两老对从小远离在外的双生子思念甚深,他们希望少初、雪初两姊弟就算不能同时伴在身边,至少回来一个团聚,雪初向来醉心剑道的境界,更爱与世隔绝的嵋秀山,沉默寡言的性格也不适合帝都,少初才决定由她回来玩一玩。”
“只怕这一玩是玩进宫里去,而且以她想做的事,绝对不是只有玩一玩吧!”
“看来潼哥还挺了解她的。”颜珊珊笑起。“少初回帝都,确实想借苏家和太子的背景势力,入宫……绕一绕。”
“绕一绕。”为她轻描淡写的说法,潼守失笑。“再怎么说,她身为苏家第六子的身分禁忌不会改变,低调好过高调。”
“低调?!那可和少初生平最爱的三件事违背了。”颜珊珊细数着,“丰盛的酒宴乐舞、因欢乐而大醉的畅快、置身可爱的人事物中,这没一件事适合低调。”
“不过幸好前二样,就算少初想高调进行也有原则,乐舞与放纵的醉酒当歌,她向来只为特定的人事进行,唯有可爱的人事,她随时都当乐趣享受,现在她觉得皇宫内有很多可爱的人事物。”
“皇宫内可不比民间,一个不好,可爱也变可怕。”
“可怕!哪一边呢?”颜珊珊笑得一脸灿烂,美丽的双瞳却闪烁诡奇的精芒。“隽逸优雅的外表,过人的机智,幽默犀利的言行,她有心的柔情和漫不经心的淡然,交织成的魅力像一坛静潭深水酿的酒,美丽的湖面总是诱人,让你忽视水面下的漩涡,一旦陷进去,重者可是要拿命来换的。”
只见颜珊珊起身走到亭边望着湖水,回首的娇颜充满一种心机的笑。
“难道潼哥不认为拥有这些的人,才是另一种可怕的极致吗?”
“看来珊珊妹子很喜欢这种可怕。”讲得一副兴致高昂,对回帝都充满期待。
潼守知道,苏少初最看重的人,除了孪生弟弟苏雪初外,便是颜珊珊了;两人算得上是另一种“青梅竹马”,从小只要苏少初回中原,必定玩在一起,不解的外人早已认定这一对“金童玉女”将来必是良缘佳话一则。
“潼哥才真是要小心哪,别轻陷这坛酒,没有对等的酒量,也不过是醉倒其中的一个。”颜珊珊再次坐到他眼前,别有话意的改替他斟上一杯茶。“不如多喝点茶醒醒酒,因为这坛酒的主人绝对是世上最没有良心的人。”
面对她彷似洞悉一切的眼,潼守也带着几分无奈却意味深长的笑。
“明知我可能只是醉倒其中的一个,所以我相当有自知之明,不自找罪受。”
“这倒也是,比起另一个知道她的性别后,积极采取行动的结果……”颜珊珊难得的露出同情之态。“不过,少初也算如他所愿……让他得到想要的,一个永远不分的名分。”
“那种名分和……地位,我想李书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再见少初,不过我倒是十分认同你说的,这坛酒的主人绝对是世上最没有良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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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白雾一路从山间溜倾而下,瞬间笼罩了山间路径,举目净见蒙蒙雾白。
溪岸边,隐隐传来琵琶音曲,弦声在林间回绕,恍如低语的倾诉,令漫步的来人不禁停步,伸手悄然推开枝叶,只见前方溪中的大石上,一名白衣少年悠坐其上,拂弹一把紫檀琵琶。
徐风拂过枝叶,令穿透轻雾的阳光像粉飘的碎影,映洒得微微淡淡,坡岸上满布的黄色花朵像一疋在绿茵上展开的黄色锦缎,辉衬石上的俊雅少年有些拟梦出尘,清逸似仙。
潺潺水声缓缓应和琵琶弦音,少年敛眉信手悠续弹,长指拢弦、抹音复挑,曲律无尽,一时间,雾中的山林溪水之景像融着弦音成画,纵是见多识广的来人也不禁看得恍怔出神。
雾中的面容虽难以看清,却隐隐可见那份俊美的逸雅,尤其那份悠若与独立于这世外般的“静”与一股离尘的“冷”,像这层雾一样朦胧而缥缈。
“美酒真能教人沉醉吗?我看美景、美事更教人沉醉今朝。”苏少初放下紫檀琵琶,轻悦的声带着几分闲漫悠调。
似有耳闻的声令枝叶后的人双眸眯起,他想起潼家庄内“棱壁湖院”传出的纵词高声。
“这里还是一样,每至秋季午后必起山雾。”辨视可及的岸边野林,雾茫中还依稀可见林间淡淡绿意。“紫边黄棠,这种花在此时向来开了满河畔。”
满溪岸的黄色花海,阳光下是一片绚灿,此刻布上轻雾,也别有一番景致。
此时雾更淡,阳光的穿透力转强,屈着单膝悠坐石上的白衣身形与面容更显清晰,也让枝叶后观视的人更加凝目,想看清这出尘少年的一切。
“你的人明明在南边关,却迟迟不露面,今天竟派这个小东西就想避过吗?”
悠朗的笑意声再起,苏少初望向另一端传来声响的竹林,一个小小的黑影窜过,攀爬到离少年甚近的叶丛中,一双小眼明显探看。
“看来你家主子真是相当不想见我,应该说是不敢见我才是。”从腰际小袋拿出预藏的干果,躲藏的金色小身影马上跃跳出,吱吱雀跃的攀上苏少初的肩。
“绒丝小金猴向来是你疼爱的小家伙,不惜让它跑出来见我,摆明就是赔礼了。”抚着蹭在面颊上的小猴子,苏少初喜爱得满意极了,将干果喂给小家伙。“呵呵,那就别怪我留你代主在身边做客几天。”
可爱的人、事与动物,向来最令她毫无抗拒之力,这只灵巧可爱的小金猴她早想留在身边,可惜它的主子不放行,今天可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