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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玉澄佛忍不住轻喊,那抹纤秀的影儿恍若未闻,眨眼间已消失在纱帘后。

  端坐片刻,他静听著,下意识听著,那声音越来越大,起自于他心问。

  原来不是真恨,而是恨中揉了情,嗔痴怨叹。

  他的名字中尽管有“佛”,世人亦称他“佛公子”,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俗世男子,情欲纠缠,因情生恨,却又恨不成恨。



  唇边勾出一抹苦甜的弧度,他探指从软垫下取出那只黑墨墨的小瓶。

  “饮下这瓶相思药,谁与你交欢了,药力便会随你的男人精血渗入对方体内。既是‘相思’二字,往后,自然是你非她不可,她也非你不行,相思迷毒在彼此血脉中,一旦失去对方,迷毒发作不能抑止,那是苦不堪言。”

  那胡汉子的话在脑中浮现。

  “这事唯你能办。先在身上种毒,再把毒渡给对方,事后,你能以天赋异能将相思之毒逼出。我带你走,教她寻你不获,想你一次便受一回煎熬……你不想让她尝些苦头吗?”

  他想。

  他要她明白,不是每件事都能如她意、按著她要的方式完成;不是每个教她看上的男人,就得乖顺得像只小羊儿,傻傻跟在她身旁。



  即便心已动,有情在当中滋长,他怒火不灭、大“仇”未报,便无法放开胸怀正视与她的这段奇缘。

  揭开墨瓶的软塞子,一股幽香沁出,他深深吸取,胸中忽感温热。

  他听见那浅浅足音,愈来愈近,头一仰,毅然决然地饮尽那瓶相思迷毒。

  “我把东西端来啦!咦?这香气有几分熟悉……从哪儿飘来的?”

  花余红撩开垂纱,尚未走近他身旁便已嗅到幽香。

  “啊——”她蓦地惊呼了声,因一只红纱袖猛地被男人抓住、狠扯,捧在手中的外伤药和净布等物瞬间全落了一地。

  她也倒了,直接落在玉澄佛怀中。

  “你怎么了——唔唔……”连他的神态也未能瞧清,小嘴已被堵得严实。

  他吻她。

  这是首次,他主动亲吻她啊!

  用不著逼迫,无丝毫勉强,他姿态与劲道近乎蛮霸地吞噬她的呼息、蹂躏她如花的娇唇,双臂更将她柔躯拥得好紧。

  “玉澄佛……你、你为什么……”与他相濡以沬、浅尝深探著,她摩挲他的嘴低低问出,胸脯不自禁地贴向他。

  他翻身,将她禁锢在底下,以她之前“袭击”过他的方式,用灼烫气息折腾著她的敏感耳畔,甚至探出温舌勾卷著她秀气的耳,沙嗄问:“你不想要吗?”

  她要的。

  她当然要啊!

  甘心情愿的他,她想得心都痛了。

  “玉澄佛……”她叹息,情欲骚乱而起,身子变得加倍柔软。

  如此的他,要她怎么抵拒?

  眼角湿润,感觉身体某部分亦湿润泛香,她反手抱住男人腰际,多情呢喃:“我想要啊……好想要你……玉澄佛,我好欢喜……”

  男人再次吻住她的小嘴,她热情启唇,含进他的唇与舌。

  心悸飞扬,她感觉自己也飞腾起来,比任何一次的缠绵都要精彩。

  她要死了。

  她要去死。

  她喜欢这样的死法。

  死在他身下,她很快活……很快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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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在身心餍足、栖靠在宽广的男性胸膛上,花余红隐约记得,在将睡未睡、似醒难醒之际,曾对那男人淡笑低喃——

  “今晚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候,可是……我却没办法清醒……”

  没能清醒著,慢慢地、仔细地体会这一切。她心中当真惋惜。

  她是极度快活的,即便过去好长一段时候,她仍然清楚记得,那一晚美得教她心颤难平。

  不只是身体欲念的充实,那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心接近了,在自己能够触摸得到的所在。

  他不是神、不是佛,是最最平凡不过的世间男子,她将他挽留在一方天地。

  他像是为她动情,用缕缕情丝缠绕住她,让她即使被紧缚了、禁锢了,原本柔软的身躯为了要纳入他而拱高、紧绷得几如满弓的弦,她仍喜悦得止不住轻泣。

  他待她,终究是好的,是好的呀……

  “呵,你的小师妹真有趣,怎么又躲在外头不肯进来?她轻功已然不错,但藏身的技法拙劣,可惜了。”慵懒地横在小平台上的躺椅,金红衫如流泉般迤逦而下,不管任何时际,她花余红总是美态丰饶,似随意绽放的春花。

  “梁上君子的行径她做不来,自然与你不能比。”

  应她的话的魁梧汉子就坐在她身畔,神情颇为阴沈,手握著她被火灼伤的柔荑反覆瞅著,动作好粗鲁地帮她上药。这大汉子姓韩,在洞庭湖“湖庄”里的十三条好汉中排行最末,亦是“丹枫老人”门下的第十三位弟子。

  “湖庄”位在洞庭湖畔,二十余年前由善于聚财的大弟子领著底下众师弟,为退隐江湖的师父“丹枫老人”所建造的。

  而此时花余红所在的地方,正是洞庭湖畔“湖庄”的东台楼阁上。

  她会出现在此,一路从江南来到两湖,这中间已过四个季节的递嬗,从去年冬将尽,到春临、到夏至,而后来到现下的金秋,她所求再简单不过,只想再见见那个不告而别、从她身旁走开的男子。

  一阵刺疼从手上灼伤处袭将过来,把她的心也绞得发颤,眼眶莫名微热,她有些儿借题发作了。“噢!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你就不能轻些吗?”只因她说了他宝贝师妹几句,他就赏她苦头吃,把她的伤搓得都要泛血水了。

  “你别打我小师妹的主意。”韩十三沉声又道。

  “我要找的人明明在贵庄,却没谁愿意相告,还要我等什么?再不给个痛快,我问你家小师妹——噢!”

  韩十三是完全不懂怜香惜玉的,即便要怜,也只会怜自个儿小师妹一个。似要发狠警告一番,他掐住她腕间穴位,力道之大,极有一把折断她腕骨的势子。

  很好、很好,瞧来是个痴情种,与她相像呢!

  不知为何,花余红浑不觉剧疼难忍,仅心里波荡一阵,有什么堵住咽喉,任她鼻腔也莫名其妙发酸起来。

  这事儿,总归说起来话长啊!

  在“飞霞楼”的那一晚恍若是梦,美得不可思议。她无法清醒,全身仿彿被掏空、掏尽了,虚迷而轻浮,飘飘的要往天云外凌腾而去。

  她睡沉了,累得再难言语,漫游在鼻端的那股幽香缠绵不去,她恍惚间想起,那是“紫相思花”的气味,却又不是那般的纯粹,比“紫相思”更浓、更沈,而后劲也加倍猛烈。

  她心惊,却已不能抵拒,身子如尽开的红花终到凋零时候,懒懒在他怀中沈眠。

  醒来,仅她独自一个,那男子从此行跃成谜。

  她寻不到他,江南玉家已无他踪影,郊外的玉家别业也找不到他。

  烂漫春日,她几次上湖畔“迎紫楼”,以为能与他巧遇,结果只是她倚栏独茗。

  夏季粉莲十里,几要占满湖面,她撑著小舟在藕花深处穿荡,盼能瞧见他又来摘干莲蓬,剥食著里边的生莲子,然而莲香依旧,却总无他踪迹。

  她打探许久,终有消息从玉家那些家仆口中细碎渗出,原来,教她遍寻不获的男子老早就被玉家主爷玉铎元下令送走,暂住在洞庭湖畔的“湖庄”里。

  她要去寻他,得问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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