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非却是饿昏了,连续几日马不停蹄地赶路,他快累垮了,胃口奇佳,风卷残云地收拾一桌菜色。
到后来,红莲索性不吃了,怔怔地捧起茶怀。
吃饱喝足,齐非满意地擦拭嘴角,见红莲仍处在恍惚状态,眼神一闪。
“对了,不晓得浪少前去明月宫求亲,一路可平安?”他状似不经意提起。
红莲闻言却是一震,手上茶杯一晃,溅出几滴茶水。
“听说要娶到圣女月姬,不但要先得到天干剑,还得过那明月宫主三关考验,也不知浪少是否应付得来。”
“他当然……应付得来。”红莲咬唇,纤指紧紧扣住茶杯。“他武功高强,人又聪明机灵,一定没问题。”
“你对他倒挺有信心的嘛。”齐非似嘲非嘲。
红莲心一紧,不说话。
不知怎地,她竟暗暗盼望温行浪过不了关,娶不到那个才色兼具的月姬姑娘。
“话说回来,我挺好奇的。”齐非闲闲提壶斟酒。“你跟在浪少身边那么多年,到底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
她又是一震,搁下茶杯,别过头。
“我不知道。”她涩涩低语。“我本来以为我知道的,原来一点也不。”
齐非端起酒杯,注视她木然无表情的容颜。“你会为他死吗?”
“我会。”她毫不犹豫。
他不觉有些震撼,半晌,才哑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的护卫,自然要不惜一切保护他。”她理所当然地说道。
“是那样吗?”齐非深思地望她。“那我呢?你现在也算是我的贴身护卫了,你也能为了保护我而死吗?”
“我——”她一愣。
“你不会吧?”他摇摇头,刻意大声感叹:“唉,不公平啊!明明我是你的新主子,你却不把我当一回事。”
“我没有不把你当回事。”她反驳。 “我……既然我答应了他会保护你,就一定不会让你死。”
“因为是他的托付,所以你才愿意保护我吧?”
“是又怎样?”她直视他。
“还不懂吗?”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啜一口酒,忽地又问:“红莲,你恨他吗?”
“为何要恨?”她轻哼。
“因为他把你送给我了啊!”
红莲一颤,咬唇不语,片刻,她漠然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天边一弯新月。
月姬。
她默念这个名字,心狠狠抽痛。
他就要去娶那位姑娘了,她恨有何用?怨又如何?还不如离他远一些,眼不见为净,这样也好。
一念及此,红莲倏地咬牙,玉手紧紧地、紧紧地抓住窗框……
好孤寂的身影。
齐非默然凝望站在窗前的纤细身形,眼底浮现一抹同情。
他那个好友心也够狠的,竟然舍得抛下这么一个忠心耿耿,如影随形地跟了他许多年的女人。
齐非叹息,摇首,伸手入怀,掏出一包药粉,不着痕迹地洒进茶壶里,然后重新斟满红莲的茶杯。
他起身,将茶杯递给她。
“喝了这杯茶,就去睡吧!我瞧你今晚也累了。”
“嗯。”红莲接过茶杯,慢慢啜饮,不过片刻,便感到头有些晕沈,她不觉蹙眉。
齐非微微一笑,满意地注视她变得蒙眬的眼眸。“去睡吧。”
红莲颔首,迳自走到外间榻上,坐下。
没料到齐非也跟过来,摸摸床垫又检查被褥,然后手搓揉下颔,似是陷入深思。
“你做什么?”她沈声问,眼底闪过一丝警戒。
“我看你还是睡里间榻上吧。”他忽道。
“为什么?”
“这床榻很硬,睡起来不舒服,里间那张床好睡多了。”
“不用了。”她拒绝他的好意。“床榻是硬是软都无所谓,能睡就好了。”
“那可不成,你非睡里间那张床不可。”他坚持。
“我不明白……”
“总之你去睡就是了。”他不解释。
红莲也不再追问,凝睇他片刻,垂下眸,唇角若有似无一抿——
“好吧,我进去睡。”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深夜,一道灰色人影悄悄潜进位于荒山野岭的客栈。
他来到位于二楼的上等厢房,食指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口,竹管插入,吹出一缕迷魂轻烟。
等了半刻钟,确定房内无声无息,灰衣人才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外间榻上,齐非正甜甜地睡着,被子遭他不安分地踢开,委屈地悬挂在床角。
灰衣人嘲讽地勾唇,不理会他,潜进里间,掀开帘帐,静静凝视紧闭着眼的红莲。
“睡得很热嘛。”灰衣人冷冷一笑,弯下腰,正想拦腰抱起她,身后蓦地传来一阵破空声响。
他神智一凛,急忙往一旁躲开,暗器钉在墙上,而他旋过身来,正对笑容满面的齐非。
他震惊莫名。“你、你怎么还醒着?!”
“因为被你吵醒了啊!”齐非搔搔头、打呵欠,一副很不甘遭人打扰清梦的模样。
灰衣人依然不敢相信。“可我明明——”
“下了迷魂香,是吧?”齐非接口,嗤声一笑。“我说温家二少爷,你也不想想我是何等人物,区区迷魂香,奈何得了我狂医吗?”
“你!”事迹败露,温行云忿恼地咬牙,下颔肌肉抽搐。
“不过我倒很意外,来的人怎么会是你呢?”齐非兴味地沉吟。
本来他以为,若是温行浪能成功绊住自己的师父,唯一会对红莲不利的,大概只有老谋深算的温行风了,没想到却是这位行事急躁的老二。
“……奇怪,我以为来的人会是你大哥呢!”
“大哥说他不想再蹚这浑水。”温行云恨恨说道。“他说既然我们两兄弟都输给行浪就算了,他不想再争。”
“这么说,不服气的人只有你?”
“我当然不服气了!”温行风脸色铁青。“这么多年来,行浪一直在我们面前装疯卖傻,把我们当笨蛋戏要,谁能咽下这口气?”
是啊,的确很难咽下。
齐非完全能理解温行云的不甘愿,但也因此对温行风的洒脱更疑惑了。
温行风一向自恃精明,多年来也小心翼翼地以各种方法试探自己的么弟,如今真相大白,发现自己一直被么弟玩弄在掌心,又怎能轻易释怀?
莫不是想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吧?
“让我猜猜,你来劫持红莲,是出自你大哥的主意?”
“你怎么知道?”温行云一愣。
果然如此!齐非眨眨眼。“他该不会是告诉你,行浪很在乎红莲,只要拿她做要胁,说不定他就会乖乖交出天干剑。”
“大哥确实是这么说的。”温行云狐疑地望他。“你竟然都猜到了。”
只有他这不长脑筋的莽夫才猜不透他那个狐狸兄长的心机吧?
齐非好笑。“亏你这么多年还活得好端端的!不简单啊,二少爷。”
温行云猛然拧眉,再怎么不聪明也听出齐非是在讽刺自己,他暴喝一声,动起拳脚。
齐非亦不是省油的灯,左避右闪,一下化解他数招凌厉攻势。
“看剑!”温行云陡地抽出长剑,往齐非身上招呼。
齐非心念一转,随手便拿起红莲搁在枕畔的火焰剑来抵挡,两人堪堪斗了十多招,从房内斗到房外,从走廊斗上屋檐,仍是僵持不下。
“我来!”一声清喝蓦地在齐非身后响起,跟着,一条藕臂抢过他手上的剑。
“红莲?!你醒啦?”齐非一愣,眼睁睁地看着长剑脱手而出,握在红莲手里。
“我根本没睡。”她冷冷解释,一面挥动长剑,与温行云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