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狂乱的舞蹈结束之後,札西拉著我四处闲逛,把我介绍给大家。
我不了解他们交谈的内容,但是我感觉得到他们真心的接纳。
札西卸下他的重装备,穿著衬衫及长裤,配上落腮胡渣,一副现代牛仔的打扮。我也想这样做,但是下半身怎么办?
我们经过附近的帐篷,札西用流利的藏语交谈之後,拿来一件红色的棉布衣。
札西脱掉我藏袍的袖子,绑在腰间,在原先的衬衫上,套上棉布衣。
「这衣服……」
「穿吧!我到山上已经五年了,这里的人,我多半都认识,到时候再还给他们。」
帐蓬里走出一位妇人,握住我的手,笑著看看札西。
「拉姆?」
札西也笑著点头,代替回答。
我感觉到妇人手中的温暖与善意,在大自然中生养的人民,他们的纯真热情和都市人的复杂心思,简直不可比拟。
我记起她是当初抱著我,阻止札西继续打我的人。
「札西,我想说谢谢,谢谢她照顾我。」
札西用藏语转达我的意思,他们还相互拥抱一下。
然後我也被热情拥抱住,妇人还在我耳边说著什么,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我回报一个愉快的笑容,上扬的嘴角牵动我的心情,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暂时忘记所有的顾虑,抛去返家的急迫,让自己放慢脚步,享受难得的悠闲。
「你们说些什么?」
札西愉快地在我额头轻吻一下,什么都没说,只是搂紧我随後放开,拉著我继续前进。
我被弄迷糊了,只好随他去。
我来回穿梭在各个帐蓬间,不时被飞扬的经旗吸引。
「我们叫风马,可以祈福。」
每串风马由许多面四力的旗子组成,短片旗子都有各种不同的颜色,从帐蓬的顶端拉下地面,风一吹,发出啦啦啦啦的响声,非常壮观。
各个帐蓬都有各自的风景,有些人在帐蓬边围起布廉,晒青稞麦,有些人拿著长型圆筒噗唧噗唧抽打著。
「我们把牛奶或羊奶加热倒入筒子里用棍棒抽打,浮在上面的油就是酥油。」
札西向我解释藏人的特有饮食。
「原来酥油就是乳清蛋白。」
「是吗?」札西露出疑惑的表情。
「乳清蛋白对人体的吸收利用最好,我练健身的时候很注意这种蛋白质的比例。」
「运动是让脑袋思绪得以休息的活动,怎么也变出许多学问?难不成你还是个营养专家?」
「说不上,只是凡事都得讲求效率,才能达到事半功倍,不过你们吃饭喝水都不离酥油,这种高蛋白质的饮食,对身体好吗?」
「这是老祖先留下来的智慧,简单方便,对高原生活很有用,而且酥油的成份,有预防高山症的效果,有兴趣研究吗?」
「我一听到高山症就头痛,全世界除了这里,还有哪里有这种病?我才不想研究,这么好的宝物你们自己留著用吧!」
我下意识地轻轻按摩太阳穴,头好像还真的痛了起来。
我们来到另一户人家,他们正在烤肉。
火架上一个圆鼓鼓的肉球,足足有一只猪那么大,四肢和头的部位被削除,用绳子圈住,因为没头没脚,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但是绝对不是猪,因为我到西藏的这段时间,还没有看过猪。
似乎已经熟透了,大肉球传出阵阵的香味。
「拉姆,快要可以吃了,快点找个好位子。」
「怎么这样,我们又不认识人家。」
「我们昨天就约好了!」
烤肉的主人用力招手,要我们过去。
我迟疑一下,就被对方一把拉到帐蓬附近坐下,札西也被抓去帮忙。
看来昨晚我睡觉的时候,错过不少事情。
当烤肉端到我跟前时,四面八方突然拥出一堆人,把烤肉团团围住,等待开肠破肚的时刻来临。
所有的人对著我相视而笑,还对我说一些简单的话,从头到尾我是鸭子听雷完全不知所云,不过看他们个个表情和善,我也冲著他们傻笑,不停点头示意。
札西终於坐回我身边了,有他当翻译,我紧绷的神经地放松不少。
虽然他没有全部都翻译,不过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所以正乐得轻松。
一位辈份较长的男子,取出腰间的藏刀,住烤肉的中间刺去,溢出香浓汁液,周围的人兴奋得鼓掌叫好。
接下来他的双手沾满油渍,在内球里切割。
「札西,这是什么肉?」
我目不转睛地看著支解的刀功,真是俐落!
「别管了,总之把它全部吃乾净。」札西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终於主人取出一块像小笼包大小的肉块,用手掌举到我眼前。
「呃?怎么回事?」
「你是我们的稀客,你第一个品尝。」
我低头看看四周,没有餐具,没有筷子,又抬头看看一同进食的人,每个人都注视著我,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用手就可以了。」札西笑著说。
我看看我的手掌,愣愣的伸出去。
主人咧开嘴好高兴,一手抓著我的手腕,一手用力将肉块放入我的掌中。
四周的气氛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盯著我,连札西也是同一个表情。
这下糟了,我骑虎难下,非吃不可了,这么不文明的吃法,打破我对美食的认知,考验我的胆识。
当我一口吞下肉块时,一阵欢声雷动,不绝於耳。
「拉姆,真不错!」
我听到我藏族的名字在大家的口中呼喊著,一时之间,我只好掩饰心中的排斥感,跟著大家一起开怀地笑著。
姑且不说吃肉的方式,烤肉本身真得是美味可口。
「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多汁的烤肉,专业的厨师也不过如此。」
「我也不是常吃到,这家主人手艺不错,托你的福。」
「你真是的!」
这时,我眼前多了个木碗,一位妇人,把一袋面粉状的食物放在中间,大家自动分发起来,也为我装了一碗。
我用油腻的手接过碗,真是怪呀!
因为我身上的衣服是借来的,不好在身上擦拭,双手万能的生活方式短时间还很难习惯。
後来妇人又在我的碗里倒入酥油,一股油味浮起,我意识到这就是糌粑。
不知道该拿这碗糌粑怎么办,我盯著碗发愣,札西突然起身走向妇人,在她耳边嘟嚷几句,便跟著妇人一起进入帐篷里。
札西出来时,在我的碗里加入一些白糖。
「拉姆,不好意思,要你自己来,不过现在已经是甜甜的了。」
他是怕我不喜欢酥油味,特地去要来一些糖,我心头因为札西的体贴,渐渐溶化。
坐在我附近的一个小朋友似乎有意见似地,拿著碗,也开始向妇人要求加东西。
「都是你,你看那个小朋友也要甜的糌粑。」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脸突然热了起来。
结果,在场的三个小朋友,全都抓好了糖,兴奋的围坐在我身边,因为太挤了,札西被挤出圈圈外。
小朋友捧著碗,伸出手指在碗里搅拌著,小心不让纷飞出碗外。
小孩们都这么做了,我地依样画葫芦跟著动作起来。
直到变成黏糊状时,我伸出舌头把指头上的糌粑舔乾净。
小朋友们也跟著我这么做,看他们天真的表情,我笑得好大声,连周围聊天的大人都回头看我们。
我跟著小朋友三两下把糌粑吃完,小朋友吃完把碗一丢,全跑光了。
当我回头找札西的时候,碗里又是一碗糌粑。
「札西!札西!」
我招手把札西叫回来,把碗给札西看。